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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9:24 作者: 竹西
    她這般講著時,偶爾一抬頭,卻是忽然有點恍神——這位「家主」,生著張端正的容長臉型,兩道濃密的大刀眉下,一雙略圓的眼,眼角微微下垂著,給人一種忠厚老者的感覺……

    明明眼前之人跟小兔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她卻莫名地覺得,此人聽故事時的眼神,跟小兔的眼竟是生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只是,小兔看人時的眼神很是清澈,有種呆萌呆萌的單純;而此人的眼神則像是染了墨汁般地深沉,且還常常於不經意中露出一絲微不可辨的凌厲來。

    從老街到廟前街原也不遠,便是那位「家主」拉著虎爺的手,二人一邊走一邊閒聊,且那人還時不時停下來問一問路邊擺著的各色貨物的價錢,就這麼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到底還是到了廟門前。

    遠遠看到廟門時,雷寅雙便扯著天啟帝的手,指著那廟門一側隨風招展著的一面幌子道:「就是那裡。」

    天啟帝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頭一眼,便看到那高高挑起的幌子上繡著的三個大字:「姚一貼」。

    他的眼不由微微一眯,順著那竹竿往下看去。

    只見那幌子下面擺著張條案,一個頭戴員外巾的老頭兒坐在那條案後面,正搖頭晃腦地讀著一本書。

    雷寅雙放開天啟帝的手,朝著那老頭兒緊跑了兩步,卻是忽地又站住腳,疑惑地一偏頭,然後快步跑過去,撐著那條案問著案後的老頭兒道:「咦?怎麼是你?我姚爺爺呢?」

    老頭兒從書上抬起頭,頗為不悅地橫了雷寅雙一眼,道:「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

    正眯眼打量著那老頭兒的天啟帝一怔,驀地扭頭看向雷寅雙——這活潑得跟條魚兒似的小子……竟是個丫頭?!

    ☆、第64章 ·過客

    第五十八章·過客

    卻原來,守著姚爺攤子的,竟不是姚爺,而是廟前街上那家藥鋪子裡的坐堂先生。

    姚爺是游醫,照理說,該跟藥鋪子裡的坐堂先生不對付才是,可奇妙的是,二人竟是棋友——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姚爺精通的是各種外傷,那坐堂先生精通的是內症,二人的「業務範圍」並不相衝。且姚爺到底沒那個資本備齊各種藥物,他開的藥方,總要到藥鋪子裡去抓藥的,所以兩家其實也算是「業務單位」。

    所以,一般若是姚爺那裡有什麼走不開的事,且坐堂先生又正好來找姚爺對弈,他總是很樂意順手替姚爺看一看攤子的。

    今兒便也是這樣的情況。

    「才剛小兔來找你姚爺爺,兩人嘀咕了一陣子就走開了。你姚爺叫我幫他看一會兒攤子,說最多半個時辰就回來。」不等雷寅雙再次發問,坐堂先生便頗為不高興地堵了她一句:「我可不知道他倆去哪兒了。」

    雷寅雙一眨眼,趕緊換了個笑臉,對那脾氣頗有些狷介的老先生一陣憨笑,道:「我沒那個意思,就是吧……」她轉轉眼珠,回手一指那坐在棗紅馬上,明明硬忍著腳痛,偏還擠出一張和藹笑臉的「帳房先生」道:「就是這位爺爺崴了腳,看著疼得很厲害的樣子。要不,您費心給看看?」

    雖說坐堂先生精通的是內症,對於這種跌打外傷倒也不至於不會看。且醫者父母心,便是老頭兒脾氣古怪,卻不會把個病人撂在一邊不理會。於是老頭兒不客氣地指揮著那幾個「護院」把「帳房先生」從馬背上抬了下來,一邊給那「帳房先生」把著脈一邊問著他受傷的經過。

    「家主」自然是不會替屬下答著這種問題的,那「帳房先生」因搬動引發的痛楚,正白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所以也就只好由「護院頭子」劉棕來答話了。他道:「我家……先生,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傷了腳。麻煩您給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坐堂先生翻著眼皮兒給首輔大人把了一會兒脈後,又摸了摸那傷處,見「帳房先生」痛得連連倒抽氣,老先生立時不以為然地一撇嘴,道:「小傷而已,不過是扭著筋了,並沒傷著骨頭。便是不上藥,養個兩三天也能好。」

    見老先生這神氣,雷寅雙便知道,這位「帳房先生」應該真的就只是個小傷——要說這位坐堂先生原就是個狷介的性情,整日裡總是看誰都不順眼,偏首輔大人被人那麼鄭重其事地從馬上抬下來時,又是那麼一臉的蒼白,叫老先生誤以為他這是得了多大的症候。如今診出來竟是這等普通人家都不會當一回事兒的小毛病,老先生的脾氣立時就上來了,直把這位白白胖胖的首輔大人當作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家翁,所以說話才不客氣起來。

    雷寅雙自然是知道這位老先生的毛病的,且她引著人來,原就是想著替她姚爺爺掙點診費膏藥錢的,便忙問著那老先生道:「那若是用了我姚爺爺的秘制膏藥,該很快就能好吧?」

    她的小心思,從來都是明明白白擺在臉上的,不僅天啟帝等人看了個清清楚楚,老頭兒又豈能看不出她的那點小算盤?便衝著她搖了搖頭,從條案下拿出姚爺的藥箱,翻出一枚狗皮膏藥往桌上一拍,道:「便是不貼這藥,過了兩三天也就好了。貼了的話,睡一覺,明兒也就沒事了。」——這種小傷,任是誰家都不會來花這個冤枉錢的。老先生雖然是生意人,卻有著自己的堅持,絕不肯叫病人在不知情下亂花錢的。

    而這一行人,自然是沒一個缺錢的。雷寅雙看看那「家主」,便替他們做了主,逼著坐堂先生給那「帳房先生」貼了一劑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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