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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9:24 作者: 竹西
於是老爺想了想,對師爺道:「照理說,該親自見一見那位大公子的,可如今京里風聲緊著,這時候倒不好跟他們這些皇親國戚有什麼來往,省得將來落了人話柄。既然大公子說了,是悄悄來認人的,那就悄悄行事吧。公事房的那個王朗不是當地人嗎?就叫他帶著那個大公子去認一認人,這樣一來也就不打眼了。」
師爺笑道:「那位大公子也是這個意思,最好什麼人都不要驚動。不過今兒恰好逢到王朗休沐,他不在。」
縣令道:「那就等明兒他來上差之後再說。」又小聲囑咐著師爺:「我不好見他,你替我好好款待那位大公子。雖說那位是庶出,可聽說很得侯爺的器重,連皇上都誇過他才學的。咱們雖不巴結著那府里,可輕易也別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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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回鴨腳巷。
那小靜和三姐在雷家閒聊了沒一會兒,隔壁就響起了板牙娘的聲音:「小靜,該做午飯了,回家淘米擇菜啦!」
正聊到興頭上的雷寅雙立時撇著嘴對小靜道:「你娘也真是,整天就只知道支使你幹活,怎麼沒見她支使板牙?!」
小靜嘆著氣道:「誰叫我是女孩呢。」
「女孩怎麼了?!」雷寅雙忽地叉起腰,圓瞪著眼道:「誰規定家務活就只該女孩子來乾的,誰說男孩就不能幹了?!你看我家小兔,做的飯比我爹做的都好吃。」又道,「你可別信你娘重男輕女的那一套,總當自己比男孩矮一等似的。」
小靜看看一臉義憤填膺的雷寅雙,不禁又嘆了口氣,搖著頭道:「你呀,被雷爹爹給慣壞了,什麼都要跟男孩比。我娘說了,這就是女人的命,前輩子欠下的。要不那些和尚怎麼勸人修來生呢,想要不受這份苦,來世修個男兒身吧。」
雷寅雙張著嘴還想說什麼,卻叫三姐暗地裡掐了一把。
而這「暗地裡」,顯然並不夠「暗」,竟叫小靜給看到了。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只看著三姐笑了笑,抬頭衝著院牆那頭仍在叫著她名字的板牙娘應了一聲「哎」,便轉身出了雷家。
不一會兒,隔壁院裡便傳來了小靜和她娘說話的聲音。三姐這才回手戳著雷寅雙的腦袋,壓著聲音道:「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你以為她不知道?不過是她好面子,不肯往外說心裡的委屈罷了,偏你還往她傷口上撒鹽!」
雷寅雙扁著嘴道:「我就是替她覺得不公平,嬸兒也太偏心了。」
「公平?!」三姐冷哼著又戳了她一指頭,「這世上有什麼是公平的?!人生來就有賢愚貧富之分,原就沒地方找那『公平』二字。再說,誰家這麼大的女孩兒不幫著家裡做家務?也只有你,竟什麼都不會!小靜說得對,你就是被你爹給寵壞了!」說著,又戳了她一指頭,起身拍著裙擺道:「我也回家做飯了。」
雷寅雙一向是「行動的巨人,言語的矮子」,叫她跟人動手她一點兒都不怵,偏口舌上笨了些。這會兒她直被三姐教訓得一陣啞口無言,等到她終於想起來該用什麼話回擊三姐時,三姐的背影早消失在門外了。於是小老虎跳起來追出門去,抱著那半扇門,沖正從荷包里掏著鑰匙準備開自家大門的三姐皺著鼻子嘲道:「說得姚爺爺沒慣著你似的!就算我莽撞了些,可也沒像你那樣,生了張毒舌嘴!」她沖三姐一吐舌,用力合上門。
三姐愣了愣,看著雷家大門無奈地搖搖頭,這才抬手開了自家的門。
雷寅雙關了院門後,背靠在門上不服氣地衝著三姐家的方向噘了噘嘴。
其實她也知道三姐說得沒錯,別看她爹人前不愛言語,卻著實是最寵她的。別人家像她家這種情況,女孩兒早代替了過世的母親擔起家裡的活計,只有她爹捨不得叫她吃苦,寧願自己又當爹又當娘的……
她默默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堂屋時,才發現小兔竟不在堂屋裡。聽著廚房裡的動靜,她便知道,怕是小兔也開始準備做午飯了。
雖然小兔傷了腳,可他卻是個閒不住的,這幾天,家裡的一日三餐全都是他做的。
雷寅雙探頭往廚房裡一看,便只見小兔果然坐在廚房的小桌邊剝著毛豆。於是她也坐了過去,伸手從那笸籮里拿了把毛豆,笨拙地剝了起來。
小兔江葦青一邊剝著毛豆,一邊觀察著雷寅雙的臉色。
所謂「牙齒和舌頭總有打架的時候」,加上那姚三姐還是個言語刻薄的,所以鴨腳巷的幾個孩子間常常會發生一些小口角。不過小兔發現,虎爺雷寅雙對她這幾個朋友竟是出奇地有忍耐力,便是三姐說話簡直是不帶嘲諷不開口,也少見她會像剛才那樣,跳起來去反擊的。
顯然,雷寅雙心裡藏著什麼心思。這會兒她剝著毛豆的模樣,明顯帶著八分的心不在焉,以至於竟把剛剝出來的毛豆扔到地上,反而把毛豆殼放進了碗裡。
江葦青的眼微眨了一下,便伸手過去將她手裡正剝著的毛豆拿了開來,然後低頭將地上的毛豆撿了起來,又將碗裡的毛豆殼扔了出去。
雷寅雙看看他,再看看扔出去的毛豆殼,這才意識到自己幫倒忙了,便嘆了口氣,乾脆也不剝毛豆了,只屈起手肘,往那小飯桌上一趴,無精打采地托著個腮。
「怎麼了?」江葦青問。
「我在想,」雷寅雙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