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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7:57 作者: 漫時
    意濃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是好事,霍家現在不怕被劉詢認為是病貓,就怕被劉詢當作是猛虎。這也是她決心留下老張這條命的時候用來說服霍太太的說辭。

    意濃對劉詢點了點頭,喝了口梨汁,又問老張:「你當時覺得大哥的馬怎麼不對勁了?」

    老張強壓住不耐煩,困惑道:「娘娘,現在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嗎?快找人告訴大少爺要緊啊,萬一他騎上那匹馬,一定會被那馬甩下來的!」

    意濃繃著臉道:「你放心吧,我們要是不知道這事,能去讓人四處找你麼。」

    老張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整個人又微微弓起背,像根彈簧,被拉伸許久,突然被放開後不可避免的鬆弛起來。

    他很放鬆的繼續道:「它一開始在打哆嗦,後來開始撞擊馬廄的柱子,並且發出很難聽的嘶鳴聲,但是這樣子過了一會兒又沒事了,我一開始以為它只是心情不好,見它恢復正常也放下心來,誰知道沒一會兒它又變成那副模樣。娘娘也知道這匹馬父母都是咱們府里的寶駒,它剛從娘胎里落下地來就由我養著,一直健健康康的,從來沒有這種症狀,我疑心是被昨天負責照料它的那小子養壞了,讓它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才這樣的。」

    意濃道:「我們早找他來問過話了,他說昨天他照顧的時候馬一直好好的,非常精神,昨天傍晚的時候他還帶著它們出去溜了一圈,晚上巡夜的家丁也作證昨晚上他們走到馬廄的時候沒發現什麼不對。你早上過去的時候這匹馬還正常嗎?」

    老張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點頭道:「很正常,和平常一樣的。」

    劉詢突然道:「你是在準備去告訴右將軍這馬有問題的途中被人打暈的?」

    老張點了點頭。

    劉詢繼續道:「你發現這馬不對勁,是告訴了別人這馬有問題,你要去告訴右將軍,還是當時你嚷嚷出來讓別人聽見了?」

    老張道:「回陛下,老奴當時察覺到馬不對勁以後,就知道怕是有人要對右將軍不利,又害怕當時賊人就在附近,因此一句話也沒說,離開馬廄打算自己去找右將軍,哪想到老奴剛走出馬廄幾步,就被打暈了。」

    意濃臉色煞白道:「也就是說,當時要害大哥的人一直待在府里?」

    劉詢道:「你們剛才四處找人,有沒有發現不對勁?」

    意濃搖頭道:「我們剛才只顧著找老張,只當馬是自己發瘋了,哪想到還有這一出。」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落到桌案上,聲音又惶惑又恐懼:「誰想到阿父走了才幾天,我們居然就被人算計到頭上了。」

    一個平民百姓在家被人下毒害成殘廢也是件必須上報的案子,何況這樁案子的受害者是霍光唯一的兒子、朝廷新任命的右將軍霍禹。只是廷尉及其下屬查了許久,居然都沒查出這件案子的幕後兇手,只能推測這人身手很好,精通用毒,並且對霍家很了解——他知道霍禹那天會騎什麼馬,在老張離開馬廄的時候就能猜測出他的動機,並且還清楚霍府的布局,他在襲擊了老張以後能避開其他人,順利的將他從馬廄拖到柴房,然後用木柴遮蓋住身體,並且在給馬下毒以後還能立刻找到藏身的地方監視馬廄的動態。

    後來有人提出既然外人很難作案,可能是家賊所為。如果兇手是霍家的僕人,那他當然會對霍家很了解,當然會知道霍禹那天要騎哪匹馬,老張的反應有什麼不對,並且還能提前規劃出一條避開其他人去柴房的路——因為現在臨近年節,霍家正在大掃除,所以當時很多僕人都聚在一起做些清掃衛生、掛燈籠、貼彩紙和布置盆景這樣的工作,馬廄通往柴房的這條路很長時間內都沒有人經過。

    但是這個調查很快也陷入僵局,因為霍府的下人們至少每三個人都可以相互做不在場證明,除非他們是一起作案的。而霍府的主人,霍太太當時正和兩個丫鬟還有一個小廝商量年節的安排,當時問話的人聽了好奇,多問了句這小廝是誰,霍太太淡定說這小廝是她陪嫁丫頭的兒子,問話的人就沒再多問,當家太太提拔自己陪嫁丫鬟的兒子還有什麼好問的麼。霍禹的妻子張夫人則和丫鬟在屋裡教兒子說話,霍禹的幾個妾室聚在一起聊天,每個人看起來都沒問題,因此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劉詢聽了廷尉回稟的案情,只問了他們一句話:「為什麼兇手不殺馬夫老張?」

    廷尉面露疑色,不明白劉詢什麼意思。

    劉詢道:「朕之後叫了很多獸醫去看那匹馬的屍體,發現他們都看不出來那馬是中毒了,只當馬是得了什麼病,但是朕實驗過了幾次,那馬的死狀確實是中毒死的。朕想如果沒有那位老獸醫看出中毒的事,這事本來可以當作一場意外的,很多人認為這是兇手的本意,可是為什麼他不殺看出馬有問題並且已經受到襲擊可以指認兇手的存在的老張?」

    廷尉道:「陛下是說馬夫老張其實是兇手?」

    劉詢道:「即使是意外,那天負責照顧馬的老張也難辭其咎,他何必安排在他當值的這一天做手腳去還右將軍。你不覺得,兇手就是想告訴大家這事兒不是意外,是有預謀的,所以才留下了老張的性命。」

    廷尉道:「陛下,您忘了老張發現馬中毒只是一個意外。」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老張對馬的異常不以為意,那他根本不能做證明這樁「意外」是有預謀的計劃的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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