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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7:57 作者: 漫時
    霍光來了興致,笑道:「那成君覺得漁翁該是誰?」

    意濃一怔,道:「……張婕妤?」

    她記得張婕妤在後宮中十分得寵,後來生的兒子也十分得劉詢喜歡,曾經當眾誇獎他像自己。如果不是許平君早逝,最後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霍光道:「張婕妤有兄長兩人,都是浮浪的破落戶兒,難道你覺得他們還敢做這種事?」

    意濃道:「他們這樣的人家乍富了,心態變了,地位變了,但思維沒變,才容易做這種事呢。」她這話其實說的是霍太太,在霍成君的記憶里,霍太太就是個破落戶出身的,只是她生的太美,聲音又嬌,笑容又甜,在街上初見就把霍光迷的神魂顛倒。兩個人又是老夫少妻,霍光在家一直嬌寵她,把她寵的無法無天,才肆無忌憚的做下謀殺皇后的事情。

    霍光看出她的言下之意,瞥來責怪的目光——漢代重孝,雖然意濃一句不提霍太太,但實際上還是在指責霍太太,她身為人女,實在不該——然後道:「你阿母是我給她的膽子,張家兄妹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魏相怎麼樣?」意濃道。

    魏相姓魏名相,在朝中擔任御史大夫。為人不留情面,剛正不阿,抑制豪強,選賢任能,總之是個非常不錯的官員。意濃想起他來,主要是因為魏相擔任河南太守的時候,丞相田千秋病死,他的兒子本來在魏相手下工作,見父親死了,魏相治郡嚴厲,怕自己日後被責罰,乾脆辭職走了。當時霍光以為田千秋的兒子是被魏相逼走的,派信譴責他一番,之後魏相從前打壓的政敵都紛紛冒頭,整理了他的一堆罪狀如濫殺無辜之人,在霍光點頭下把他送進監獄裡,後來天下大赦,他才從監獄裡出來。

    因為這件事魏相就和霍光結仇了,霍光活著的時候他隱忍不發,霍光一死,他就上書勸劉詢給霍家人降職好削弱他們的勢力。

    她說完這話,心中也隱隱發冷。從前竇太后輕描淡寫殺死衛子夫和李海棠的時候她還在心驚,如今去誣陷這個政敵已經這麼不在意了。

    霍光很奇怪:「你怎麼會想到他?魏相這人行事雖然太過嚴苛教條,急於求成,但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意濃道:「阿父,您從前一封信導致他入獄,難保他不會懷恨在心,如今他是對咱們客客氣氣的,誰知道等您百年以後,他會怎麼樣。」

    霍光怔了怔,許久道:「你不提這事,我都快忘了。他做事能幹,我本來還想勸陛下多重用他。」

    意濃道:「阿父,您覺得咱們霍家一門霸占朝廷里那麼多顯要職位,對陛下來說這是好是壞?對魏相這種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來說,又是好還是壞?等到您不在朝上了,其他人真的能撐起來這潑天的富貴嗎?」

    霍光聞言,嘆了口氣。

    其實在意濃看來,霍光這時候已經很有點兒賈母那種「我死了,哪管洪水滔天」的裝糊塗的勁。他這樣輔佐了四朝皇帝的人,難道不知道皇帝最忌諱他這樣廢立過皇帝、一手遮天的權臣?難道不知道自己貿然上書要求劉詢停止調查醫生的行為太過冒失?究竟是不知道還是懶得想,意濃覺得是後者,所以為了活下去,她必須逼著他想一想。

    意濃又道:「阿父,您能不能不讓任何人知道的幫女兒打聽清楚許皇后從前的生活習慣,口頭禪,甚至和陛下私下裡說的話。」

    霍光眼中露出些許不讚許:「我的女兒還用學別人嗎?」

    意濃笑道:「阿父,我只是想知道許皇后究竟是怎樣的人,好更了解陛下。您一定得幫我,並且千萬千萬不能讓陛下察覺這件事。」

    第二日霍光進宮與劉詢商討政事,就說起霍成君進宮的事。雖然霍光早就將政權交給劉詢,但劉詢不是那直呼「此跋扈將軍也」的劉纘,心中再不滿,也不敢表露出,反而命大臣們事事都先請示霍光,然後再向他稟告。

    說著說著話,說起了婚事,霍光就道:「還請陛下容小女暫緩幾個月入宮。」

    劉詢一驚,怎麼急著嫁進來的是你們,不想現在嫁進來的還是你們。爽朗笑道:「怎麼,可是令愛不滿我不能用皇后的名號迎她入宮?」

    霍光道:「小女哪是這麼不懂事的人。只是小女覺得尋常百姓家女主人剛過世,新人也要等幾個月才能進門。陛下是天子,更該做天下人的表率。何況陛下與皇后娘娘恩愛甚篤,小女也曾在家裡跟我提過幾次她十分憧憬陛下與皇后娘娘的感情,聽聞皇后娘娘去世更是幾次落淚,她不願在這個時候進宮,聽起來仿佛是她為了進宮害死了皇后娘娘一樣。」

    劉詢本來聽著霍光的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生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知己之情來,聽到最後,心中大驚,乾笑道:「霍姑娘何出此言,平君是難產死的,誰會瞎傳這些謠言。」

    到底不過是二十歲的年輕人,霍光輕易便看出他在害怕。霍光心中微動,難道他真的猜出許平君的死和霍家有關係?自己前幾天上摺子請他將醫者們放出來這事確實太過冒失了。

    想到這裡,霍光長長的嘆了口氣,聲音滄桑道:「市井中確實有此等流言,臣也想知道這其中的幕後主使是誰。請陛下明鑑,今日臣若能下手去害死皇后娘娘,那當年陛下剛剛登基,皇后娘娘還是婕妤的時候,臣一力推舉臣女做皇后,不是更一勞永逸,杜絕後患嗎?何至於犯此滅族大罪呢?臣只有這一女未嫁,本來並未想把她送進宮裡,只是這丫頭自從聽說陛下的尋找舊劍的旨意,倒仿佛痴了一樣,心裡……心裡一直惦記這陛下,不肯嫁別人。老臣沒有辦法,才過來跟陛下說這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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