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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4:50 作者: 林家成
    明明簡單的一句話,不知為什麼,謝琅的眼眶紅了,他聲音嘶啞地繼續說道:「阿姒,曾經你問過我無數次,問我能不能娶你。以往,陳郡謝氏的謝十八無法給你這個答案,可現在,謝琅可以給你答案了,他能夠娶你了!」

    讓風吹乾眼角的淚水,謝琅哽聲又道:「曾經,你也說過無數次,你說,這個天下間,任何一個女人都不配騎在你的頭上,你也不會叫任何一個女人為主母。現在,我終於可以告訴你了,終謝琅這一生,永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你辱你,不會再讓任何人騎在你的頭上!」

    略頓了頓,謝琅再道:「阿姒,在遇到你之前,我謝琅便是逍遙,這心也是空的,這眼也是悲的。只有此時此刻,我方才知道,何謂真正的逍遙自在,何謂真正的幸福滿足。」

    又過了一會,謝琅啞聲說道:「阿姒,我謝琅從來不曾求過天長地久,可遇到你後,我卻覺得這人生一世,還是要天長地久的好。」

    說到這裡,謝琅深深一揖,朝著莊園中哽聲說道:「阿姒,我來娶你了,這一世,我永不會再失信於你,永不會再棄你而去,永不會再猶豫徘徊。自此刻至終老,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謝琅最後那「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八個字一出,便是原本對他總存著幾分不滿的蕭道成,這時也轉過頭傻傻看來,而不遠處樓閣里坐著的那些王謝士族,則一個個臉色大變!

    於一種窒息的平靜中,姬氏莊園的門砰地打了開來,同樣一身白衣,淚流滿面的姬姒出現在了莊園門口。

    姬姒仰著頭淚流滿面地看著陽光下的郎君,哽咽地說道:「我不要你生死相隨,我只要你從此以後,不再妄言生死,也不管這世間誰當了王誰成了螻蟻!我不要你再去螳臂擋車,我只要你就守著我,守著我們的孩子,當一個幸福的愚人,你做得到嗎?」

    謝琅眼中還有淚光,唇角的笑容卻華美至極,他頜首說道:「好!」

    他答應了!

    他居然答應了!

    姬姒燦爛的一笑,一時之間,無法形容的滿足和快樂,令得她絕美的臉奕奕生輝,令得姬姒快樂得像要飄飛而去。

    見到自家姐姐只知道站在那裡傻笑,蕭道成走了過來,他牽著姬姒,把她送到了謝琅身邊的馬車上。再然後,車隊轉向,謝琅騎上高頭大馬,在眾名流的簇擁下,在鑼鼓喧天中,領著他的新娘朝著陽光盛開的地方駛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結局

    看著那一色的白衣白騎,看著那浩浩蕩蕩的雍容車騎,建康街上的士族們特別安靜。

    不遠處的樓閣上,坐著琅琊王氏的子弟,而另一側,則是陳郡謝氏的嫡子們。

    這些人都在朝著那支隊伍望去。

    陽光下,新郎打扮的謝琅容光煥發,那張平素里總帶著幾分超塵脫俗的面孔,今日竟有點雙頰紅朴朴的俗相。不過這樣的謝琅,倒讓每一個看到的人,感覺到了他的幸福。

    看著謝琅,這些王謝子弟略作猶豫之後,一個個下了樓閣。

    他們站在了道路兩側。

    要是以往,這麼多地位勝過太子的頂尖士族出現,定然會引得四周的圍觀者尖叫歡呼,可是今天,這些門閥子弟在前面那一色的名士映襯下,卻也不那麼顯目了。

    遠遠望著越來越近的車騎,琅琊王十二慢步走到謝三郎身側,似笑非笑地說道:「聽說那日謝琅一反常態,對著族中的長者咄咄相逼?竟是一副回不回到家族也無所謂的樣子?現在想來,他要是名字重新記回族譜,眼前這場婚禮說不得也就沒有了。那廝不想重回家族,只怕就是捨不得委屈了姬夫人,想要這麼明媒正娶她一回吧?」

    自那天謝琅離開陳郡謝氏後,謝三郎的臉色一直很不好看,此刻聽到琅琊王十二這話,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謝三郎本是口拙之人,他的唇動了動,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出。

    倒是一側,謝二十九郎怔怔地看著踩著陽光而來的那一片白色,心中卻在高興地想道:這就是我的十八兄了!他哪怕脫離了陳郡謝氏。也是一言便可以叫來無數的名士為他捧場,也是舉手投足間便能把天下人都比了下去!

    事實也是如此,這時刻,隨著那支隊伍越來越近,無數的建康人涌了出來,他們興奮而激動地望著那個風度翩翩的新郎倌,有些庶民激動之下。竟在這建康街上。大庭廣眾之下跪拜起來。

    今天,謝母和陳郡謝氏的一些族老也站在了一處閣樓上。

    望著那支越駛越近的隊伍,謝母的眼中漸漸濕潤。與她的激動不同,那些族老們卻還在記恨當日謝琅所言,一個個沉著一張臉。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閣樓的下面。傳來了一陣議論聲,「聽說這謝琅已經不再是陳郡謝氏的子弟了。」「是啊。謝琅現在也不過如此了,也不知這些人還激動個啥?」幾乎是那兩人的聲音一落,馬上,便有一個激動無比的聲音傳來。「便是謝琅不再是陳郡謝十八又怎麼樣?以前,天下人都說他厲害,可我們聽到的只是他的門第如何了得。他的外表如何出眾,從來無人提到他治國如何。現在。他不再是陳郡謝十八了,可天下人都知道,他憑著一人之力,幾乎讓北魏大亂,這樣的謝琅,陳郡謝氏不要他,那是陳郡謝氏的損失!皇帝不用他,那是天下人的損失!」

    那人的聲音一落,頓時無數個聲音嗡嗡而來,「正是這個理!」「是啊是啊,皇帝不用他,那是天下人的損失!」「正該為此痛哭一場才是!」「明明陳郡謝氏和劉宋天下,都等來了一個能夠力挽危瀾之人,可眼下,這樣的大才卻被他們聯手趕走了,這讓人如何不傷心,如何不絕望?」「……」

    一聲聲的議論越來越激動,一句又一句地控訴越來越激烈,聽著下面群情激沸的對話,閣樓上,陳郡謝氏的幾個老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竟是沉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了。

    那支延綿了整個街道的白色隊伍還在緩緩而來。

    漸漸的,他們來到了王謝子弟所在的街道。

    當下,以琅琊王十二為首,眾門閥子弟在車隊過來時,齊刷刷頭一低,朝著那一對新婚夫婦躬身為禮。

    他們的敬意,謝琅接收到了,當下,謝琅雙手一叉,朝著他們無聲地回了一禮。

    接著,前面的街道兩側,出現了陳郡袁氏,出現了一百世家的子弟。同樣,這些子弟在車隊過來時,低頭躬身為禮。

    謝琅還以一禮後,突然的,街道兩側走出了潁川陳氏蘭陵蕭氏等受過姬姒恩惠的十七家子弟。

    這些子弟,人人身著白衣,每個人的身後都有一個部曲挑著兩個箱子。在隊伍過來時,眾子弟上前,他們抬起那箱子,一箱一箱地把它們放在平板車上……這是一十七個世家給姬姒的添妝禮。

    這卻只是開始。

    轉眼間,隊伍來到了第三個街道,這一次從街道中走出的,卻是一個個衣著樸素的寒門子弟。這些寒門子弟中,有王鎮,有檀爭的父親,有一個個不曾識得的庶民。他們手中的木盒,有的精緻華貴,有的卻十分陳舊。和十七個世家子弟一樣,這些人依次上前,一個一個把手中的木盒,慎重中甚至帶了幾分虔誠地把它們放在了平板車上……這是眾庶民給姬姒的添妝禮。

    這一天,所有的小姑都自發的沉默著,因為,她們身邊的每一個丈夫,在談到姬夫人時,已是滿臉敬畏!

    漸漸的,隊伍走到了第四個街道,這一個街道上走出來的,卻是周玉和他的幾位兄弟,以及周氏一族的族老。整整站了半條街道的老老少少,他們的身後,是姬姒曾經擺出來過的三十九塊帝王靈位,而他們的前面,則是一字排開的,數以百計的木箱。

    看到車隊過來,周氏一族的人安安靜靜地走上前來,一個接一個把木箱放在了平板車上。當他們退下時,隱隱有驚嘆聲傳來,「聽說這周氏曾經是姬氏的分支,只是在當年秦皇統一六國時,為避秦禍而改了周姓!」「原來如此!」「他們給姬氏送上這麼多添妝,卻是以娘家人自居了。」

    外面議論紛紛時,姬姒的車簾也被拉開。就在馬車中,姬姒朝著這些周氏族人盈盈一禮,也算是把周氏一族當成娘家了。

    漸漸的,這支格外雍容的隊伍,在把建康城的主街轉了一遍後,緩緩朝著北城門駛去。

    卻原來,謝琅為了娶婦。在城外新置了一個莊子。

    城中的人沒有想到。那支豪華的,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引得無數人想要親近的車隊,竟是就這般出了城。當下。好一些或是想要求醫,或是想與某人親近的貴婦們,情不自禁的發出了失望的嘆息。

    ……這一天,謝琅為了娶婦。那是紅緞鋪地,十里張燈。他學著那紂王,從城門到新居,每走十步便掛肉為林,每走百步便設酒為池。耗費銀錢無以計數!

    ……這一天,建康城外酒肉飄香,數以萬計的百姓喜得顛顛倒倒。

    ……這一天。出現在婚禮現場的名士,有的是遠在半年前便已經動身。足足行駛了上千里路程前來慶賀!

    轉眼,黃昏到了。

    婚者,昏也!黃昏時正是婚禮進行時,聽著裡面傳來的陣陣喜樂,看著那一個個褒衣博帶的風流名士,無數無數的人站在莊子外不敢啟步。

    漸漸的,夜深了。

    在最後一絲弦樂落下時,沒有人注意到黑暗的官道上,出現了一輛孤零的馬車。

    馬車中,莊十三掀開車簾,朝著那結燈結彩,燈火輝煌的所在目不轉睛地看去。

    就在他望著都失了神時,突然的,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怎麼,你也不敢進去嗎?」

    這聲音?

    瞬那間,莊十三全身肌肉繃緊汗毛倒豎,他猛然轉過頭看來。

    沐浴在夜色中,朝著他走來的正是周玉。

    出乎莊十三意料,周玉卻是孤身而來,他懶洋洋地走到莊十三身邊,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仇人正警惕地盯著自己。周玉逕自朝著那個燈火輝煌的莊園看了一會後,他低低地說道:「聽說他們成了婚後就會遠離此地,以後不會輕易再回建康了。」

    莊十三的眼睛,慢慢從周玉身上移開,他轉頭盯向莊園,過了一會,莊十三啞聲說道:「離開也好。」

    周玉轉頭看向了他。

    盯著莊十三,周玉慢慢笑了起來,他懶洋洋地說道:「聽人說,你卻是準備出家了?」轉眼周玉又笑,「如你這麼狠毒的人,居然要去當一個大和尚,佛祖還真是什麼人都能寬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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