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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6:03 作者: 青木源
「隨便怎麼說都行。」慕容諧笑,「反正這麼多年,你就在我身邊,高興不高興,快活不快活,我哪裡覺察不出來。」
一股巨大的羞恥把韓氏整個人籠罩,她恨不得撲上去和這個男人打上一架。
「那你還問!」
「問了我舒服點麼。」慕容諧笑了笑,「我快死了……」
韓氏咬住唇,「你這人道德敗壞,恐怕黃泉下頭也不敢收你吧?」
「黃泉怎麼不敢收我?」慕容諧笑的無奈,「當年段秀多大的聲勢,炙手可熱啊。他那時候比我好多了,至少這半邊天下都在他的手中,而我呢,卻只比得上他一半。就這樣,他被宮裡的那些小皇帝手刃丟了性命,他都如此,更別說是我了。」
「你……」韓氏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掉出眼眶。淚水流了整張臉。
慕容諧嘆口氣,伸手給她擦拭,「別哭,別哭,你不是最好打扮的麼?哭了就不好看了。」
「都多大年紀了,還說這些哄人的話呢!」韓氏抬手要推開他,但是看到他身上纏繞的繃帶,又把手放了下去。
「我也不是只對你一個人說麼。」慕容諧揩拭她的臉。
室內沉寂下來,過了好會,慕容諧躺了回去,「還有甚麼罵我的話,都一併說了吧。到時候你恐怕也不願意到我墓前的。」
「……」韓氏咬住唇,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瞪他。好似這樣就能叫她心裡好受一些了。
「我走了之後,記得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慕容諧吃力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我雖然不在了,但是有六藏在的話,你依然還能過得和以前一樣。佛閣那裡你也別繼續住著了,畢竟我們都年紀大了,再也不像年輕時候,兒女孫輩不在身邊,心裡總覺得空空落落,你回去之後,楊氏也會好好照顧你。」
韓氏被他這麼一說,淚又湧上來。
「你這個死老頭子,真的是都這樣了,還不叫我好過……」她哭道,這次她俯身在他身側,沒有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今日在這裡陪我一日吧,我時日無多,再怎麼貪心,求得也只有這一日了。」慕容諧長嘆。
韓氏在丞相府呆了一天,第二日離開的時候,她哭的腫了眼。
慕容諧把慕容定召入內室上商議了許久,慕容定之後到了官署,忙了好幾日,甚至人都直接睡在官署。
慕容諧下達的是幾道責問的詔書,責令那些不想交出兵權,賴在原地不動的人迅速返回長安。
有些人遲疑著回到長安,一到長安,馬上就被人扣下投入牢獄。
丞相不虞的消息才正式宣告於天下。
這段日子,除了慕容定之外,慕容諧完全不召見其他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都被他拒之門外。
慕容弘和慕容烈駐守外地,得到朝廷准許返回長安。
寬敞的內室里跪滿了人。
慕容定跪在最前面,其他三個兒子都在後面。
慕容諧氣若遊絲,這幾日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比之前又差了點。
「諸公以後精心輔佐世子。」他叫來幾個得力的臣工,眼睛看著慕容定,「莫要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
這話落到慕容延耳朵里,慕容延低垂的臉上抽動了下。
「我原本不過就是個并州刺史,時逢天下大亂,才趁勢而起。如今這天下三分,東面的偽帝依然還在鄴城,這是我的罪過。」
「六藏你記得,要將東面收回。不要這麼一直下去,不然會被南邊有機可乘得了便宜。」
「是。」慕容定點頭。
慕容諧說完,渾身上下如同虛脫了似得,大口的喘息。慕容定立刻叫人奉上水,自己喝了幾口試試溫度之後,才餵到慕容諧嘴裡。
但是水餵到了慕容諧嘴裡,水從嘴邊淌出,竟然灌不下去了。眾人見狀,知道慕容諧大限已至。頓時屏氣凝神,聽慕容諧還有沒有其他的遺言交代。
「我的身後事……」慕容諧喘息著,「一切交於世子安排。另外賀樓氏依舊葬於舊址不必與我合葬!」
慕容諧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了慕容延身上。
慕容延臉上血色盡褪,兩耳轟鳴。
只有夫妻才能合葬,慕容諧不許賀樓氏合葬,顯然不想承認她的地位,他這個正妻所出之子,在人前的地位威望被他這話,直接打了下來。
慕容定淡淡的瞥了慕容延一眼,而後轉過臉來,道了一聲是。
慕容諧最後一句話交代完,所有的氣力都盡數散去,緩緩合上了眼睛。過了好會,慕容定見慕容諧再也沒有動靜,喚來醫官,醫官手指按在慕容諧手腕上,察覺不到脈息,拿出鵝毛置於慕容諧的鼻下。
過了許久,那羽毛沒有半絲被吹拂起來的跡象。
慕容定大哭匍匐於地。
他痛哭之後,室內如同清醒了似得,哭聲震天。
清漪得到消息,讓人馬上將屋子上下都掛上素縞,自己和兩個孩子換上孝服,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上下已經是一片縞素,一到門內,庭院裡頭已經搭了火堆,幾個鮮卑女巫披頭散髮,身披獸皮,嘴裡唱著祭祀歌,圍著火堆跳。
小蠻奴哭的腫了眼。阿梨年歲小,對死亡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人死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她看著那邊女巫們打扮怪異,拉了拉清漪的手,「阿娘,那個是甚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