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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6:03 作者: 青木源
慕容定下令城門戒嚴, 長安內外九門黃昏之前必須全全部關閉。
又一日黃昏, 急著出入城門的人急哄哄的趕快跑出去或者是狂奔到門內, 十幾個士兵分別列在厚重的城門後, 一起用力,沉重高大的城門被推動, 發出沉重的聲,迴蕩在長安如血的上空。
丞相府內, 人人低眉順眼, 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屬官們把大臣們送上的奏疏全部送到慕容諧的書房內,慕容定坐在書房裡,翻閱著那些奏疏。這些奏疏原本是應該由慕容諧來批閱, 但是慕容諧傷重, 甚至不能起身,所有事事無大小,全部由他來統領。
慕容諧的書房裡除了他一人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這個地方是這三分之一的天下權力中樞所在,所有的軍國大事都在這裡商議,不知有多少人能出入這裡為榮。可是慕容定這會卻沒有半點興奮,他看完最後一封奏疏, 渾身上下的力氣被耗費了大半,他身體重重向後傾壓,落在了堅硬的實木憑几上。
他一隻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微微睜眼,看著面前的奏疏。
他重重的喘口氣,等到那股疲乏勁過去,站起來大步就向外走去。
慕容諧的居所之外,守備森嚴,處處可見佩刀的衛士。慕容定越過那些衛兵,直接推門而入。
室內涌動的藥味,令人不適。慕容定輕輕走到慕容諧榻邊,慕容諧面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慕容定怔怔看了好會,伸手招過一旁的醫官,輕聲問,「丞相傷勢如何了?」
「傷勢沉珂……恐怕……」醫官對著慕容定不敢胡作玄虛。
慕容定聽後,心下一沉。下意識的抬頭看嚮慕容諧那裡。他輕輕向外揮了揮,示意醫官退下。醫官求之不得,立刻垂首輕手輕腳的走到屏風外。
慕容定輕步到慕容諧榻前,袍子下擺一撩,坐了下來。
慕容諧受傷的消息此刻還是對外封鎖,所以慕容諧其他三個兒子,全都不在身邊,慕容諧也不召見他們。
在他身邊的只有慕容定一人。
慕容定看著慕容諧,這個男人在他眼裡是個高大強壯有力的人,不管什麼事到了他手裡,就沒有不可能的。年幼之時,他甚至將榻上的人視作榜樣,心裡暗暗發誓,總有一日要成為一樣的人。
可是現在,慕容諧原本烏黑的頭髮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許多銀髮,那意氣風發的眼睛旁也多了許多溝壑。
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老了。
慕容定突然有些心酸,他垂下頭來,不敢再去看榻上昏睡的慕容諧。
不知道在榻邊等了多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慕容諧嘗試著動動手指,發出些微聲響。慕容定渾身一個激靈,腦中那點睡意徹底驅逐出去,「怎麼,好點了沒有?要不要叫人來看看?」
慕容諧搖搖頭,「外面的事怎麼樣了?」
「一切都好,」慕容定過了會說,「京畿附近已經布下重兵,以防不時之需。邊境處也沒有任何異動。」
慕容諧點了點頭,「嗯,長安乃是重中之重,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要是想對你如何,必須要突破長安。長安就是你的命,丟哪兒都行,就是不能丟了這裡。」
「是。」慕容定垂首。
慕容諧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開口,「夫蒙陀那裡怎麼樣,他聽不聽你的話?」
「夫蒙將軍對我的話,很遵從。」
慕容諧笑了一聲,嗓音嘶啞,如同樹林裡頭的老鴉。
「這個老傢伙,脾氣倔的很。當初那麼多人,就他一個敢和我頂。」慕容定說著咳嗽起來,慕容定端來熱水,一口熱水喝下喉嚨,嗓子裡的癢好了些。慕容諧眼眸轉過來,盯住慕容定,「這樣的人平常我用著也就罷了,畢竟他也是個有才能的人,打仗是把好手,就算說出去,還能掙個心胸寬廣的名聲,但是對新君來說,他這個脾氣就是個刺頭。不好好整治,以後面對下面的人,還怎麼能抬起頭來。」
慕容定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慕容諧閉上眼,從喉嚨里長長的吐出口氣,「這個刺頭,不拔不行,但是拔了又是損失。畢竟他勞苦功高,打仗的時候用得著他。」
慕容定沉默不語,慕容諧閉目好會,開口,「不過要是這個刺頭威脅到了你,還是拔掉為好。」
「阿叔……」慕容定出聲。
慕容諧擺了擺手,「不用你來做惡人,我來就行了。我到時候會把他貶謫到五原郡去帶兵,如果他面無憤懣的話,那就好,要是他說了甚麼,有半絲不情願,就殺了他。」
慕容定一愣,但很快點頭,「是。」
「用人之道,高深的很。我用了他,如果臨走的時候不給他點教訓,到時候你用起來就不會那麼順手。」慕容諧感受到身體內氣力的流失,抓住他的手,「對於那些鮮卑武將,你記住,該給他們的,給他們。但是他們若是不從聽管,只管殺。」
「我明白了。」慕容定頷首。
慕容諧見慕容定全部點頭答應,終於稍微放鬆了些,他重重躺了回去,長嘆,「上天留給我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他雙眼盯著帳頂,「我原本想著,來日方長,我還可以慢慢教你。看樣子是不行了。」
慕容定咬住下唇,和個孩子似的,半晌他轉過頭來,「不要想多了,你好好養傷。到時候可以把所有的事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