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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6:03 作者: 青木源
    楊蕪家人丁單薄,這會內堂上除了侍立在窗口竹簾下的侍女們之外,屋子裡頭的女眷加在她自個在內都不過三個人。

    清漪依舊沒有見到清湄,不過她也不會問,姐妹兩個已經完全撕破臉,再見除了尷尬之外,恐怕也沒有其他的了。

    不見還更好些。

    「嫁人可怕不可怕呀?」清涴問。

    「你這個未嫁的小娘子,還沒定下人家就開始擔心這些,」王氏愛憐的拍拍女兒的背,說著她嘆口氣,「不過這些也是遲早的事。」

    清漪坐在一旁看母女情深,微微側過頭去。王氏過了好會,才從自己的情緒中緩過來,想起清漪還在,不由得有些尷尬的輕咳了聲,看了過來,「六娘在慕容家,可還習慣?」

    才三天的時間,除非天資過人,不然一切都是不太習慣的。

    清漪也不放在心上,她笑的溫和,「多謝嬸母掛念,兒在慕容家一切都好。」

    「四中郎將待你如何?」王氏問,她想起慕容定之前在庭院裡的那個模樣,不由得深深皺起眉頭,那麼不講規矩的人,她還是頭一回遇見,「看四中郎將那模樣,真是叫人好生擔憂。」

    「他麼。」清漪眨了下眼睛,眼底一抹淡漠一閃而過,「還好吧。」

    「慕容家和我們楊家實在是太不一樣了,我和你阿叔才來洛陽沒有多久,就聽說了他家不少的事。」王氏想起以後還有韓氏那麼一個「親戚」,胸上簡直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了。

    「這樣的阿家,六娘你可要小心謹慎,一旦觸怒了她,還真不知道會招來怎麼樣的責難!」

    清漪眨眨眼,想起了韓氏那一幅撒手掌柜,什麼都不管的模樣。她抬頭看了一眼王氏的滿心擔憂。話語到了嘴邊又默默的吞了下去。

    只要不妨礙韓氏和慕容諧卿卿我我,清漪懷疑韓氏什麼都不會管。

    王氏心有感嘆,又和清漪和清涴道,「這相看人家,第一眼要相看的就是他的父母。父母如何,兒子也差不到哪裡去。都說歹竹出好筍,可這只是口頭上說說。十五娘一日大過一日了,你父親若是要給你相看人家,我一定要問過父母的。」

    說完,王氏驚覺失言。在小輩面前自然不會和平輩一樣那麼謹言慎行,尤其想起女兒也要嫁人,侄女被個鮮卑人搶走,更是感嘆萬千,一時倒是忘記清漪還在一旁了。

    王氏面上有些尷尬,飛快瞥了清漪一眼,清漪倒是沒有什麼,表情如常。似乎剛才那些話她沒有聽到一般。

    「六娘,這麼久了,還沒見過四娘吧?恰好四娘這幾日也好了不少,去看看吧,女子出嫁之後,想要見到娘家人也不容易。」王氏道。

    「可是,四姐的病不會過人麼?她那裡前段日子好幾個伺候她的人都生了一樣的病。」清涴奇怪,那段時間王氏為了這個堂姐的病可謂是焦頭爛額,兩個侄女,一個要出嫁,另外一個又病成了那樣。

    「已經好了不少了,聽醫官說,她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再休養一段時日可以痊癒了。」王氏眉眼彎彎,「六娘去看看?」

    「不了,」清漪搖搖頭,「四姐既然在休養,兒又怎麼好去打攪,何況四姐以前在家的時候,身體就有些薄弱,休養不好,恐怕會復發,不如我還是等她痊癒了,再擇日探望。」

    王氏愣了愣,她看到清漪眸光認真,不像是客氣,仔細想了一下,點頭,「六娘也想的周到,還是等四娘痊癒之後,畢竟四中郎將也在洛陽,你想要探望也不是很難。」

    清漪微微俯身,「嬸母說的正是。」

    「只是可惜,你們姐妹兩人又少了一次相見的機會,以後四娘出嫁了,恐怕相見的機會一次比一次少。」王氏想到了自身,不由得感嘆萬千。

    清漪面上恭謹,心下卻鬆了一口氣:這姐妹,還不如不要!

    王氏這裡其樂融融,楊蕪那裡卻是一片刀光劍影。慕容定和楊蕪無事要說,他身為四中郎將,四關四隘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這些他都沒有和楊蕪說起的意思,軍事無小事,何況他也看不上楊蕪這一身的文士氣息。乾脆和他說起了自己打算留楊隱之在軍中歷練一事來,楊蕪聽到此事,一張臉拉了下來。

    「四中郎將,這不應該吧。雖然這孩子的阿爺去了,但是楊家也不是完全沒人,讓他去軍中和那些武夫一塊,這也太損我們楊家的體面!」楊蕪捏緊了手裡塵尾的玉柄,險些沒噴慕容定一臉的水。

    他見著面前這個英武的年輕人,默不作聲的端起水杯,心底一股火氣順著五臟筋脈直衝顱頂,「堂堂大家子,去學武也就罷了,只要經典功課不落下來,那也隨便他。可是這在軍營裡頭,這可大為不同。做武將……這……」楊蕪手裡的塵尾揮了揮,臉上氣的緋紅,「我們楊氏百年以來,也沒有這種事。一旦傳出去,恐怕會被其他士族恥笑。」

    「做自己的事,吃自己的飯。別人再笑又如何?」慕容定皺眉,「何況在軍中歷練也是好事,如今的形勢和之前已經大為不同,我們也和南邊不一樣。男人不學一身武藝,不到軍中好好磨練一番,和小娘子似得養的白白嫩嫩要幹甚麼?何況如今手裡有兵才能有權,在朝堂上做些文縐縐的事,一輩子都是做應聲蟲的命!」

    「你!」楊蕪臉上漲紫,狠狠扇了幾下,他吸了口氣,瞪嚮慕容定。慕容定放下手裡的水杯,冷冷的望著他。這目光冰冷刺骨,如同代地寒冬時候的風,寒冽如刀。哪怕楊蕪年歲比他打上一輪不止,觸碰到這目光,也不由得暗暗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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