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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6:03 作者: 青木源
    元穆站在原地看著他,他走遠之後,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

    另外一個年輕宗室見狀過來,壓低了聲音,「你和那個老賊說甚麼?」

    「不,沒甚麼。只是他想要把段秀的女兒嫁給我而已。」說罷,元穆嘲諷也似的勾唇。他看向元頹背影的眼神譏諷十足。

    銅駝街上經過了半年多的恢復,不復當年頹唐之相,官署門鱗次櫛比在街道兩旁排列開來,處處都是一片繁忙之相。

    元穆進入官署,入門走過一條長廊的時候,無意聽到兩個曹吏低低私語,「四中郎將的字跡變得也太快了點,之前字跡骨峰俊秀,頗有大家之風,現在卻亂七八槽,別說從字裡頭看出風骨,能看明白就不錯了,還別說裡頭躁性十足。字跡變化之大,恐怕之前都不是他寫的吧?」

    「你沒見到嗎,之前四中郎將來的時候,身邊都會跟著一個小郎,面目娟秀不說,待人也是頗為有禮,和四中郎君身邊其他人都不一樣,依照我看,之前那些文書十有八、九出自那位小郎之手。」

    元穆佇立在長廊上,聽了一會,臉上露出絲絲笑容。慕容定那樣的武夫,怎麼可能寫的出一手好字?定然是他的寧寧代筆的。

    他徑直走向裡頭,長廊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偶爾見著認識的,少不得停下來寒暄幾句。元穆和個官員寒暄的時候,眼風瞥見長廊的對面走來一個漢人文士,漢人文士生的儒雅,一把美髯修剪得當,服帖的垂在胸前。

    元穆雙眼一亮,他立即走過去,到那個文士面前,對他一禮,「楊舍人可安好?」

    面前的這位漢人文士就是楊蕪,也是原尚書右僕射楊劭同父異母的弟弟。楊蕪原先外放出洛陽,原本是壞事,結果遇上鎮兵入洛陽,躲過了一劫,後來被召回洛陽,任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在南朝可謂是位高權重,可在北朝,權勢並不如南朝那麼好。更多時候是個清貴的位置,適合這些漢人士族罷了。

    楊蕪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子,面露疑惑,「中書侍郎這是……」

    他腦子裡突然閃出些回憶來,「哦、侍郎,這……哎」楊蕪想起兄長楊劭和面前這位青年算是翁婿,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人生最愉悅不過是他鄉遇故知,洛陽雖然不是他鄉,但物是人非,許多熟識的人或是喪命或是隱遁在山林之中避禍,遇見元穆,也是意外之喜。

    「下官回洛陽不久,物是人非啊,加上以前甚少回洛陽,所以一時半會也沒想起來。哎……」楊蕪嘆了口氣,他之前在外面做官,沒有皇帝詔令,就算逢年過節他也不得隨意離開當地,所以洛陽的事,也只是零零碎碎從往來書信中得知一些,知道自己的侄女們有個被許配給了宗室。

    「也難怪楊舍人會有如此感嘆,如今眼下有些不便,等休沐日,我必定會請舍人上門一聚。」元穆高興道,他眉飛色舞,眼神晶亮。

    「應該是我請大王才是,休沐日大王請來寒舍,寒舍之中還有幾杯濁酒,請大王賞臉。」

    兩人談了一會,見點卯的時候來了,才依依不捨而去。

    中書舍人是個清貴的位置,既然清貴,自然不會和濁務有太多的接觸。元穆是中書侍郎,時常被皇帝召入宮中應對,難免對有些事忽略了。

    元穆腳下輕快,滿臉都是笑容。楊家分離崩析,寧寧還以為楊家沒剩下多少人了,若是自己將楊蕪在朝廷中擔任官職的事告訴寧寧,不知道她有多高興。

    元穆想著心中欣喜。

    他欣喜了,慕容定那裡卻是陰雨綿綿不斷。清漪不在他身邊,他不管做什麼事,都覺得心煩意燥,以前他覺得看著費眼睛的文書,也沒有人給他念。他屬下的那些長吏還有曹吏他看在眼裡都覺得礙事。

    何況他不善文辭的事,根本就不想別人知道,在自己親自寫了幾日的文書之後,不耐煩,直接還是讓楊隱之來。

    楊隱之坐在那裡,隱隱約約有了些蘭芝玉樹的影子。

    慕容定坐在那裡,看著他,似乎看到了之前那個小女子持筆側首等他開口。

    慕容定將之前堆積下來的文書處理完,叫人都搬了出去,見著楊隱之想要離開,叫住他,「累了這麼會,你留下陪我說說話。」

    楊隱之腳步頓住,坐了下來。

    慕容定不耐滿眼都是竹簡還有捲軸,叫人搬得離自己遠遠的,他抬眼看了楊隱之一眼,楊隱之個子已經快和他差不多了,只是瘦的很,看上去沒多少肉似得,一身盔甲掛在他的身上,都有些晃蕩,看的他覺得楊隱之穿在身上的盔甲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慕容定上下打量他,這幾日他讓人盯著楊隱之,事無大小,全部報到他這兒來。他手指輕輕摩挲著鼻下,「這段日子,你似乎不怎麼關心你姐姐啊?」

    「該吃的吃,該睡的睡,甚至習武射箭一概都沒有落下。」慕容定說著,目光越發狐疑,「你和你的姐姐,難道不是關係很好麼?」

    楊隱之看嚮慕容定,目光清冷,「那麼在將軍看來,我應該如何,嚎啕大哭,以頭搶地?或者說還是應該整日不眠不休,失魂落魄跟在將軍親兵身後在大街上尋找?」

    慕容定揚了揚眉毛,「難道不應該?」

    「將軍此言,倒是叫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了。」楊隱之看他,「我自小並不習武,學騎射也只是這幾個月的事,論武力,我比不上兩位將軍身邊的精銳,論體力,我自幼體弱多病,也比不上。何況,學婦人整日哭泣又有何益處?於事何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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