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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6:03 作者: 青木源
「甚麼!」楊隱之聽了她這話驚駭欲死,他嘴唇抖動著,呆呆抬頭望著姐姐。雙目呆滯,「四姐姐怎麼會……」
清湄是嫡出,北朝家族中嫡庶有別,漢人士族家族更是重視,但他們姐弟和嫡出的兄姐從未有過節。緊要關頭,清湄把他姐姐一丟了之,曾經的姐妹情分可以說不再存在。
清漪扯了扯嘴角,對於這些,她已經不再去回想。清湄現在是生是死,她都完全不知道。要說半點不怪清湄,她做不到。
「姐姐!姐姐……」楊隱之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悲愴,什麼世家子應當有的禮儀也完全顧不上了。被清湄丟在那裡,四周都是粗魯不堪的六鎮騎兵,姐姐遇到了什麼,他光是想一下,都覺得渾身顫慄。
清漪抱住他,手撫在他的背上。
「好孩子,哭甚麼,我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這裡?」清漪輕輕在他背上拍了兩下,「你也活著,我也活著,能開口說話,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
能活著就是福氣,人活在世上,那就什麼都有可能。
楊隱之哽咽著點點頭,他像個被安慰的孩子,依偎在她懷裡。過了好會楊隱之止住了眼淚,想起之前清湄丟下姐姐這事,眼裡露出怨恨來。哪怕知道清湄當時可能為了逃命,這個是人之常情,可他還是忍不住怨。
「姐姐,只要我活著一日,就不叫你受委屈!」這話說完,楊隱之抬頭,看到清漪那身衣裳,悲憤突起,現在他們如今的境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姐姐被個鮮卑蠻子給霸占,他的生死也在那個鮮卑白虜的手裡。日後又從何談起!
「你這話我聽著心裡舒服多了。」清漪在楊隱之頭上揉揉,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梳洗了,哪怕竭力保持自己的整潔,頭髮上也不可避免的油膩打結。楊隱之知道自己現在模樣不好看,他躲了躲。
清漪不由得笑起來看向蘭芝,蘭芝立刻明白了清漪的意思,「奴婢就讓人提水過來給十二郎君洗漱。」
兩人身上有傷,以前都是她們自己幹活,現在慕容定重新撥了人過來,一切都有人代勞。
「楊隱之見著清漪站起身來往外頭走,他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姐姐是要去見那個人麼?」楊隱之還記得慕容定和那個鮮卑人討價還價的樣子,臉上一陣不自然。任憑誰也不想親眼看到自己被販賣的場景。
他不喜歡那個姓慕容的鮮卑男人。
「嗯。」清漪點點頭,「他把你帶回來了,於情於理,我都得去謝他。」
楊隱之滿臉通紅,咬住下唇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但是他還是抓住清漪的衣袖死死不放。
「我去去就回來。」清漪道。
「姐姐……汝南縣公……你還記得麼?」過了半晌,楊隱之牙齒里擠出這麼句話來。
「十二郎君!」蘭芝驚呼。現在提汝南縣公做什麼?
「我沒忘記,」清漪抬起頭,目光放遠,似乎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往事,她笑起來,眼裡都露出柔軟來「上回我在大街上看見他了。嗯,就是在陛下繼位的典禮上,他還活著,騎在馬上呢。」清漪輕嘆了口氣。
說完,細白如蔥根的手指抓住衣袖,慢慢從他手裡拽了出來。
楊隱之眼睜睜的見著清漪走遠。
蘭芝看著楊隱之盯著姐姐的背影發呆生怕他想不開,「十二郎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六娘子她不容易,前段日子……」蘭芝察覺到自己差點就把之前那件事說出來,立刻閉上了嘴。
「怎麼了?」楊隱之回頭問。他目光清亮冷冽,盯得蘭芝立刻垂頭。
清漪到慕容定那裡的時候,慕容定脫了上半身的衣裳,在院子裡頭樹起了靶子,練習射箭。
洛陽的那些漢化鮮卑貴族,絕大多數已經把祖傳的騎射功夫都給丟掉了。沒丟掉的,也沒法和他們這些年年和蠕蠕較勁的鎮將相比。安樂王早就和漢人文士無異,家裡也沒有什麼武備庫,靶子還是慕容定自己叫人取來的。
那些親兵見到清漪,目光閃爍了一下。側身就放她進去了。
清漪道謝後走進去,走過一道悠長而曲折的長廊,聽到箭矢破空的嗖嗖聲。她走到庭院裡,見著庭院二三十步開外一字排著好幾隻靶子。慕容定赤著上身站在那裡,此刻洛陽已經開始颳起了寒風,清漪站在那裡都被吹的雙手冰冷,他倒是半點都不受影響。
慕容定眼睛緊緊盯住拉開弓,搭在弓上的箭鏃微微向上拉起,弓箭射出的時候,會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最終才會射中目標。所以估算射程還不夠,還要會一定的估算目標下刻會在哪個位置。畢竟射的活物,不是死的。
修長白皙的手臂搭在弓上,拉起弓弦的時候,手臂肌肉鼓起,凸出陽剛的線條。琥珀色的眼睛盯緊了靶子上的目標,弓弦一放,在場的人只聽得嗖的一聲,箭矢直接射穿靶心。
「好!」院子裡頭的親兵立刻喝彩。
慕容定抬頭看了一會,撇了撇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好甚麼!都說百步穿楊,二三十步有個甚麼好的?」說完,慕容定看了看四周,一臉嫌棄,「也不知道這安樂王要幹甚麼,把宅子修成這樣!連騎馬射箭都不方便!」說著他嫌惡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細小溪流。那條小溪流曲曲繞繞,水面澄靜,裡頭還有幾條富貴人家不會養的小魚。
清漪看了一眼,她向前走了一步,「這是仿照南邊晉國的曲水流觴所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