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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6:03 作者: 青木源
「你還記得汝南縣公嗎?」清漪定了定心神問道。
蘭芝哪裡會忘記,她驚呼了一聲,「汝南縣公他……」
清漪點點頭,「嗯,我在外頭看到他了,」她終於露出了這麼多天以來發自內心的笑容,「他還活著。」
她滿了十三歲之後,家裡就給她和安樂王之子元穆定下婚事。她也沒期待自己能有個什麼自由戀愛。士族的婚姻基本上都那麼一回事,都是照著男女的門第高低來婚配,她也沒多少牴觸。反正就是現代也多得是相親結婚搭夥過日子的。
元穆雖然是庶子,但他好歹是宗室。年歲尚輕,就封了縣公。他本人也很上進,在宮中給皇帝做伴讀,已經拜為中書侍郎,前途一片大好。而且他姿貌俊美,她記得兩人初見還是在楊家裡。兩人放定之後,他前來拜見楊劭,嫡母允許她躲在屏風後面偷看一眼。
士族們的家風也不是那麼嚴格,女子們可以出行,和外男見面也算不上什麼。何況已經是未婚夫妻,隔著屏風偷看那麼一兩眼。她躲在屏風後,探出腦袋往外看。記得一個玉身長立的貌美少年站在那裡,他貌美又文雅有禮,只是和楊劭說完話之後,含笑斜睨了屏風一眼。
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低頭一看,就見著自己肩膀上掛著的帔子的一段已經露出到屏風外頭了。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躲開也沒什麼意思。她乾脆就一直站在屏風後,等到元穆出來之後,她乾脆就大大方方出來和他見面。
少年人見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行為大膽,當即楞在那裡,傻傻的盯著她看。之前在楊劭面前的清貴之氣完全沒了,傻傻的像個愣頭青。
後來,後來兩人私下相會見面,她放開膽子和他來往。他對她很好,真的很好。或許這生都遇不到一個能比他更好的人了。
「六娘子,那太好了!」蘭芝記得那個相貌俊美,身姿頎長的汝南縣公,她跟著清漪笑了一陣,又見著清漪落下淚來。
「六娘子,這怎麼了?」蘭芝連忙扶住她,讓她到屋子裡頭坐著。清漪這段時間已經連續病了兩場,身子骨也不如從前。在外頭又被慕容定好一番折騰,到了這會已經有些挨不住了。
「不用了。」清漪擺了擺手,「在屋子裡頭坐著怪悶得,出來反而覺得好多了。」
清漪想起元穆被那些士兵粗魯推搡驅趕的模樣,心頭一緊。過了好會她深深吸口氣,「活著就有希望。」
只要活著,才有可能。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半點希望都沒有了。
蘭芝含淚點點頭
主僕兩人正說著話,原本關上的大門吱呀一聲從外頭被推開。幾個高大的士兵抬著一隻只木箱進來。
那些士兵提著木箱直接就進了清漪住的屋子。士兵們一口氣抬了好幾隻箱子進來,箱子搬進去之後,士兵們都出去了。
清漪和蘭芝到屋子裡頭一看,放了有三四隻木箱。箱子上頭沒上鎖,蘭芝吞了口唾沫,上前把箱子打開。裡頭都是滿滿的女人衣服。上襦還有以前洛陽時興的大擺裙子。上頭的秀紋十分精緻,比之前楊家的也差不了多少。
蘭芝再開了一個箱子,裡頭放著的是各類妝奩盒,打開了看,是女人插發用的梳子還有各類釵環。
再翻了翻,結果女人的胭脂水粉都有!
「他想要做甚麼?」蘭芝大致看了看,越看越糊塗。難道那個男人還把六娘子當做不正經的女人了?
清漪看了一眼,她就沒出聲,靠在那裡不說話。過了好會,她開口,「把東西都取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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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的夜晚安靜的近乎鬼魅,街道之上除非是經過的騎兵之外,幾乎見不到半個人。
臨時的大將軍府內,里里外外都是防守的士兵,幾乎水泄不通。從河陰趕回來的段秀大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看了一眼面前站成兩三排的元氏宗室子弟。
洛陽戰亂一起,元氏宗室們有些死了,有些逃入民間隱姓埋名。段秀殺了皇帝,不能放任洛陽裡頭那個位置空著,只能找個元家人坐上去。
帶過來的元氏宗室絕大多數都是些年輕人。上了年紀的宗室幾乎在朝中位置不低,基本上都被殺了個乾淨,活下來的都是些不夠資歷的年輕人。
段秀掃了這些元氏年輕人一眼。這些年輕人絕大多數面容清秀,哪怕身上穿著粗布衣裳,也掩蓋不了他們的姿容。
「大將軍。」段秀身邊的中年人面向他一禮,「可以開始了。」
段秀點點頭,「讓他們去吧。到時候誰鑄金人成了,記得來告訴我。」
中年人又是一拜,「是。」
慕容定站在院子裡,看著院子裡頭這些元氏子弟,他雙眼露出些鄙視來。敗軍之將不足言勇,這些人連敗軍之將都算不上呢。
段秀和身邊的中年人說了幾句話之後起身離開,中年人揮手讓人帶那些人去鑄金坊。照著段秀的意思,讓這些元氏子弟照著之前鮮卑人的習俗,手鑄金人,以示天意。
士兵們押解著這些元氏宗室前往鑄金坊,中年人見到慕容定雙眼盯著那些宗室,眼露不屑,立刻重重咳嗽了聲。
慕容定聽到中年人重重咳嗽聲,立刻低下頭來,叉手道,「阿叔。」眼前的中年人就是他的叔父慕容諧,也是并州刺史。
中年人皺緊眉頭,踱步到他面前,「慕容將軍,方才你稱呼我為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