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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1:33 作者: 青木源
    「我知道你放不開,可是你太年輕了。」賀霖從榻上起身,走到永安長公主身邊,輕聲勸道,「那麼幾十年,你難道真的要抱著回憶過日子?」

    「阿嫂……我……」永安長公主抬起頭,淚眼婆娑。

    「你阿兄不會害你的,」賀霖道,「別擔心。」

    難不成蓮生還要抱著前朝皇后的名頭一直活下去?蓮生才那麼年輕,放在普通人家裡都沒有父母讓女兒守寡的道理,何況是天家?

    「他……我忘不了……」永安公主淚如雨下。

    「人生這麼長,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賀霖讓宮人取來熱湯和帕子,她用帕子仔細的給永安長公主將臉上的淚痕給擦乾淨,「也許那位楊家的郎君也是個良人。」

    正說著話,那邊的珠簾後響起孩童的尖叫聲。

    永安長公主自己也是母親,聽到這稚嫩的聲音她也忍不住看過去。

    「二皇子,二皇子!」乳母見著面前的小人兒搖搖擺擺的就往前沖,連忙低下腰來,隨時做好衝上去抱住皇子的準備。

    奴奴才學會跑沒多久,他樂顛顛的就往珠簾那邊撲去。

    賀霖聽見珠簾撞擊的啪啦聲響,而後就是一個錦衣的小糰子從珠簾里撲了出來,噗的一下趴在地上。

    「奴奴?」賀霖看著小兒子四腳著地趴在那裡,他也不知道哭,聽見母親的聲音,他還抬起頭來看著她,晶亮的口水從口角淌下。

    摔在地上了也不知道哭,然後他乾脆一扭就在地衣打滾起來。

    「殿下!」乳母急急忙忙出來,見著賀霖就跪下來,「小人知罪!」

    「今日二皇子只是摔倒,明日又該如何?」賀霖淡淡道。

    乳母頭低的更低不敢辯駁。

    「…………唔……」在地上蹭了老半天,奴奴也沒見母親來抱他,乾脆就在地上耍賴打滾了。

    他咿咿呀呀的開始亂叫,一雙小腿亂踢亂蹬。

    「把二皇子抱過來。」賀霖見著小兒子已經開始撒潑了,看了一會,終於還是讓宮人將孩子抱過來。

    「奴奴很黏阿嫂。」有了奴奴出來打岔,永安長公主終於是不像方才那樣傷心哭泣了。

    「孩子都這樣,難道五娘就不黏你了?」賀霖樂得有個能夠轉移話題的,她把奴奴抱了過來。奴奴一把就撲進賀霖的懷裡,抓住她胸前的衣襟一副要奶吃的樣子。

    「沒奶了。」賀霖不知道孩子都長到一歲多了還是不能徹底斷奶,一雙肉呼呼的小手抓在她的衣襟上,見著母親半點都沒有敞開衣襟餵奶的樣子急躁的尖叫。

    「阿嫂這麼早就給孩子斷奶?」永安長公主這會已經將臉上整理乾淨,就是眼下還有些紅腫,宮人們已經準備好了消腫的小藥包,就在一邊。

    貴人家的孩子普遍比較晚斷奶,有些甚至到了五六歲還在吃奶的,賀霖原先對薩保看得也不嚴格,後來到了奴奴才想起來,到了一歲上頭就不准他吃奶了,開始吃熬煮的稀爛的米粥。

    這讓奴奴嚎哭了幾天。

    「孩子斷奶早點好。」賀霖見著小兒子已經毫不客氣的自己伸手扯,結果扯沒扯開,力氣根本不夠,頓時就皺起一張臉來。

    「奶……奶……」

    你當你媽是奶牛嗎!

    賀霖聽見小兒子皺著一張小臉哭還念念不忘吃奶,奶這個字說的腔正調圓。

    果然和他爹都一樣!

    「阿嫂……」永安長公主坐在那裡,她今天來本來就是為了不改嫁的事,前去闖明光殿也是衝動之下顧不上其他了,到了昭陽殿漸漸冷靜下來,也明白這件事她沒有半點置喙的餘地。

    陛下要她嫁,她便只有下嫁給弘農楊氏的那個郎君,至於其他,便只是看她自己的了。何況……她還有個女兒仰仗陛下能夠給一條路。

    五娘固然是長公主所出沒錯,但父親卻是前朝皇帝,在血統上就有許多人家不敢結親。

    為了五娘,她也只有低頭。

    回想起來,她這十幾年裡幾乎沒有一件事情是她自己做主的,從幼年進宮到如今第二次改嫁。

    都是出自父兄的意思,沒有一次是她本人的意思。

    「阿嫂……」永安長公主看向賀霖,「我掛念五娘,還請恕罪……」

    「母親掛念女兒不是很正常麼?」賀霖將懷裡的糰子拍老實了,聽見永安公主這話回過頭來說道。

    **

    洛陽城裡開始了頭一回的開科取士,論源頭,這個並不是今上獨創,追溯起來能夠一直到漢武帝的求賢詔。

    今上在登基之前就有類似的舉動,甚至將治國方針貼在洛陽大道旁的告示板上,任由洛陽士子評論,哪怕是抨擊也沒有半點事情。

    這個做法一直到了今日還沒有多少太大的改變,甚至洛陽里還學起當年漢朝那般,建立起專門用來接待前來應試士子的官署來。

    九品中正制從魏晉以來已經有兩百年的歷史,北朝原本也不用這套,但是朝中漢臣多為世家子,這一朝被明令廢黜九品中正制,這讓多少寒門子心緒激動,前途上終於是有了一摸光亮。

    賀府里,鄭國公世子賀濟小名次奴,也想手癢去考上一次。

    黑臀帶著妹妹一路溜進兄長的房間,發現兄長正在苦讀,抱著那一大堆的儒家書,就差把腦袋上的頭髮給捆在房樑上來一次,頭懸樑錐刺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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