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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1:33 作者: 青木源
    李桓回過神來,坐在胡床,一腿垂下一腿曲起。

    「今日來,可是有事?」賀內干問道,他嘴上是這麼問,但是他半點都不相信外甥能有什麼事情來找他。

    「今日過來,乃是想看看舅母可還安好,初來此地,難免會有不適。」李桓坐在胡床上,還有些失神,不過賀內干問話,他還是很快的反應過來。

    賀內干點了點頭,「你家家怎麼樣,對了……你家的那幾個阿姨……」

    所謂阿姨,乃是庶出子女喚生母的稱呼,賀內干不好意思當著外甥的面說你兄兄那幾個妾侍,只用阿姨一詞帶過。

    此事在賀內干看來也不是什麼多大的事情,出門在外難免會有幾個女子來照料平日生活。

    就看賀昭能不能想通了。

    「家家很好。」李桓答道,「阿姨們在家家身旁侍奉。」

    「那就好。」賀內干不過隨口一問,就算妹妹把那些侍妾給打死了估計李諢也不當一回事。

    「你家家這幾年吃了不少苦,」賀內干嘆口氣,「早年我和你兄兄撐死就是在懷朔鎮上遊蕩的,你家家要持家,也不容易,如今你兄兄混出來了,你也有出息,記得多多孝敬。」

    李桓聽後沉默一會,點了點頭。

    賀內干和外甥坐著又說了會話,他將外甥送走之後,雙手背在背後站了一會,「剛剛是怎麼一回事?」

    他這個宅院是原來居住在此地的大族留下來的,兵禍之中,沒有佃戶和部曲的大家士族首先徹底遭殃,被滅全族。這宅院倒是留了下來,修一修照樣能夠主人。

    世家的宅邸都是按照禮制建成,並不隨意。

    按道理大門和正堂上隔著那麼遠,又是幾道門又是台階的,怎麼阿惠兒一股風似的衝到自己面前來了?

    家裡的奴婢都是新採買的,趕著在郎主面前表忠心,自然是言無不盡。

    賀內干聽說外甥下馬之後,還不等稟告,自己一路衝過來,連攔都攔不住的時候,不禁瞠目結舌。這才多久,這小子簡直是……

    他背著手在庭院裡轉了幾個圈,照著自家外甥這生猛,估計他哪天來要見娜古,他不在的話,都沒幾個能夠攔得住。

    「以後,要是刺史家的大郎君來,」賀內干對家僕吩咐道,「一定要看著點!」他還想加一句別讓大娘子出來,可是他的女兒幹嘛需要一介奴婢來制約?

    於是話到了嘴邊也就吞下去了。

    「以後家中事務,皆聽娘子調遣。」賀內幹道。他對崔氏持家上面非常有信心,也曾聽過驟然富貴,家中主母管家還是按照以前那樣來,結果鬧得雞飛狗跳的。

    賀內干再在心裡鄙夷崔家的迂腐,也不得不承認,清河崔氏養出來的女郎比寒門的確要好上幾倍不止。

    雖然他家還不知道能不能夠得上寒門的邊。

    **

    賀霖到崔氏房中,崔氏此時已經換上了許久沒有碰過的寬大袍裾。不過與賀霖一身南朝服飾還是不一樣,南朝追求成仙,服飾多是寬大,腰下加帶纖髾,風一來,衣帶翻飛端得是飄然似仙子,北朝漢人服飾也寬大,但到底不同,婦人內穿衫子外穿開襟袍,衣襟開到將整個肩部都露出來。

    男子更是著袴,和南朝差了許多。

    「沒想到我還有一日能夠換上漢家衣裳。」崔氏坐在能夠供幾人坐的榻上,指下輕撫衣裳的繡紋感嘆道。

    賀霖望見如此場景,接過侍女捧上的一杯溫湯,送到崔氏面前,「家家。」

    崔氏這些年來,即使嫁給了鮮卑人,到底還是覺得自己是漢人。

    「你來了。」崔氏伸手接過女兒手中的陶盞,飲了一口便交給身邊的侍女。

    「家家,身體可好些了?」賀霖問道。

    「好多了,本來也沒有甚麼大事。」崔氏說道,剛剛賀內干擔心的厲害,別讓人請來疾醫為她診治,在孕中的婦人不能夠隨意飲用藥湯,少不得讓疾醫費心思。

    「兄兄也是擔心家家。」賀霖說道,畢竟崔氏都懷孕七個月了,再加上這十多天的趕路,就怕有個什麼。

    這會生孩子危險著呢,賀霖想起賀昭生孩子的時候,接生婆伸手進賀昭身體裡抓胞衣的場景,頓時一陣噁心。

    「罷了,」崔氏手撫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我讓人去給次奴請來師傅,好生教導。」

    聽到這話,賀霖有些意外,崔氏話語裡的教導當然不可能是鮮卑人的那一套騎射,肯定是關於讀書方面。

    不過賀內干肯?

    她心裡是這麼想,面上沒有將疑問露出來。

    「聽說明公請有德行之人輔佐阿霖。」崔氏說道,「可見這書不得不讀。」

    不讀書那就是個文盲了,兩眼一抓瞎,要是成只曉得喊打喊殺的那種就真的糟糕了。

    「家家說的對。」賀霖說道。

    崔氏聽了長女的話笑笑。

    因為崔氏懷孕諸多事情不方便,管家之初許多事情都是壓在賀霖身上,以前她沒有什麼事情,突然許多事情都交給她,一開始便有些不適應,忙著在崔氏的指點下整理家務。

    這段時間裡,李桓也曾經上門過幾次,每次來,賀霖都被崔氏給支使開,沒有一次和李桓碰面過。

    而李桓來了幾次後,漸漸的也來的少了。

    他身上的事情只多不少。

    李諢下定決心,是要拿著刺史的這個位置讓他解褐,十三歲的少年人其實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況且李諢只有十三歲,但連戰場也上過了,刀口上舔血,並不是平常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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