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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0:14 作者: 千火
    他捂著眼睛,聲音低沉而嘶啞,語氣痛苦而絕望。有晶瑩的液體順著指尖花落,滴滴落在潔白的宣紙上,暈開層層苦澀。

    安曉曉心酸不已,十多年過去了,記憶已經不允許她娘存在他的腦海了。他忘了她的模樣,忘了她的容顏,唯獨沒有忘了對她的愛與執著。

    執念成魔,堪不破那層業障,那麼個個都是魔。她爹已經入魔了,痛苦而執著地為了她娘活著。

    「爹,你說,娘親可是以這種方式在向你告別?她想告訴你,她不回來了,你也不用再守著她了。」安曉曉哽咽著,輕聲安慰。

    錦王爺放下手,除了眼眶通紅,沒有半點哭過的痕跡。他愣愣地看著她,訥訥道:「她要走了?她不要我了?」

    安曉曉心酸難忍,卻不得不無情地打擊這個已經瀕臨崩潰的男人,「娘親她走了,不回來了。她想讓你好好地活下去,她會在某個地方等著你。」

    「她會等我?那就好,那就好……」錦王爺露出一個笑容,迷茫又堅定,又像失而復得一般,嘴裡不停地喃喃著那句話。

    安曉曉只覺得滿心苦澀,她靜靜地看著他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然後沉默下來,目光死寂。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時間仿佛靜止下來,他終於抬抬手,「你先回去,我想靜靜。」

    「女兒先走了,爹爹身體要緊,早些歇息為好。」安曉曉端起托盤退出書房,她走到窗口看了看,果然,她爹正提筆作畫,每一筆都落得細緻謹慎,似是在為心上人描眉,怕有絲毫差錯就毀了精緻的妝容。

    安曉曉幾不可察地輕聲一嘆,然後放輕腳步緩緩走遠。

    回到自己的院子,甘棠迎上來接去她手中的東西,「小姐,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天都擦黑了。」

    「有些事耽擱了,沒事了。」安曉曉只覺得疲憊不堪,真想好好躺下來。

    桃紅抱著芳芳走出來,對安曉曉道:「小姐,芳芳偷喝了點酒,現在還暈暈乎乎的,正鬧脾氣呢。」

    她指了指衣服上的抓痕,顯然是芳芳不願讓她抱著,反抗時留下的。

    安曉曉已經沒有力氣去抱小猴子,沒想到現在的小猴子長大了些,膽子也大了,直接從桃紅懷裡跳到安曉曉身上,扒住她的衣襟掛在她胸前,不停地發出歡快的叫聲。

    「得,你就掛著。」安曉曉懶得伸手把它拽下來,就任由它掛著。

    身上掛著個東西,安曉曉步伐堅定地朝房間走去,來到床邊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小猴子正好坐在她胸口,開始把玩她垂在胸前的頭髮。

    「甘棠!給我準備熱水!」

    翌日清晨,安曉曉就在芳芳的折騰下醒了。

    她梳洗完沒多久,安成就來傳話,說王爺喚她去書房一趟。

    安曉曉來到書房,書房的門沒關,她走進去就看到已倚窗而立的錦王爺。似是一晚上沒睡,他髮絲凌亂,面容憔悴,目光卻炯炯有神,見她來了,淡淡道:「你過來。」

    書房裡那些畫不見了,安曉曉走過去,看到書案上擺著一副墨跡未乾的丹青,還是一樣的人,只是面容發生了些許變化。

    安曉曉微微驚訝,這畫上的女子與自己只有五分像,她爹說得對,她和她娘像的不多。

    「她便是你娘。」錦王爺的語氣很淡,似乎在說一件很小的事。

    「我娘。」安曉曉抬頭看他,因為方才離得遠,她爹立在窗口逆著光看不清,這離得近了才看見她爹原本的滿頭青絲里夾雜著幾縷白髮,在墨發中尤為刺眼。

    「爹,你的頭髮……」

    「無妨,只有老了,才能離她更近一步。」錦王爺歪歪頭,明白了她的意思,淡然道。

    「往後餘生,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安曉曉心驚,卻又覺得合理。

    還有什麼事可做?那便是等死。

    她爹走出來了,卻又更偏執了,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安曉曉嘆口氣,「爹爹能想通就好。」

    「為父餓了。」錦王爺看了她一眼,語氣生澀。

    安曉曉一愣,隨即連連點頭,「女兒這就吩咐廚房準備早飯。」

    「嗯。」錦王爺應了一聲,看著安曉曉急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喃喃笑道:「圓兒,我們的曉曉長大了。」

    錦王爺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安曉曉這幾日明顯感覺得到自家爹爹變了很多。身上那股子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淡漠疏離不見了,比起溫和自持,更多的是恣意灑脫。

    等安曉曉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她老爹坑去洗手作羹湯,弗雷德上門了。總的來說是弗雷德想要離開京城,去大華的其他地方走一走,增長見聞。

    安曉曉覺得這主意不錯,她正愁沒法子降服獅子驄,說不定出去走一走就能找到法子也說不定。三月期限她可不敢忘,這次可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之前是蕭齊宇那廝為了彌補他犯下的錯挽回錦王府的面子,所以才想出放走獅子驄的法子讓這個「賭局」作廢。

    現在可沒有第二個蕭齊宇了。

    這麼一想,安曉曉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她爹聽,誰知她爹只是笑了笑,問道,「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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