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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9:36 作者: 青木源
馮懷這等人,嘴裡說著要低調,但是一路上卻也奢華無比,寶馨心裡估摸著馮懷覺得自己穿了平常的絲綢衣裳,沒有叫西廠校尉開道,廠衛護衛就是低調了。
船停在了岸邊,踏板鋪好,馮懷已經過了岸邊,岸邊衣冠齊齊,滿眼的五六品的補子。
蘇州為天下最富裕的地方之一,雖然和京城隔著千里,但消息十分靈通,馮懷一來,沒有特意叫人通傳,人都和越好了似得,恭恭敬敬派人遞了拜帖,請廠公停船,讓他們有幸為廠公洗塵。
馮懷一副平常讀書人打扮,頭上一頂方巾,天青杭綢袍,手裡搖著一頂金陵摺扇。如果不仔細端詳,還真當他是哪個富裕人家的年輕舉人老爺。
馮懷和前來接風的地方官說場面話,他說的隨意,漫不經心的。對面常服官員卑微的佝腰,就差沒臉貼在地上了。
他一回首,見著寶馨扶著丫頭的手從踏板上下來,眉梢眼角的冷漠稍稍融開了些。
蘇州鎮守太監眼睛毒,走進了幾步,「這位想必就是廠公的夫人了吧?」
太監們越沒什麼,就越往死里鼓搗。宮裡太監時興和宮女結對食。有權有勢的太監,到外面置辦宅院不說,還會和正常男人一樣,娶個老婆,再納幾個小老婆。鎮守太監當馮懷也是這類了。
鎮守太監這話引來馮懷一哂,他沒有解釋,鎮守太監心下越發篤定,因此也格外殷勤。「今個太太一路辛苦,恐怕累著了,小的已經早為廠公準備了洗塵之處,這會子不如把太太一塊帶過去,也好休息休息。」
馮懷頷首,「好極,就照著你說的去辦。」
鎮守太監早就準備好了,寶馨直接被接上一頂軟轎,給抬到一出甚是寬敞的宅院裡頭去。
江南宅院都講究個精緻,蘇州園林更是裡頭的翹楚,寶馨入了園子,吃了一頓飯,再美美的洗了澡,緊接著一頭睡到天都快黑了才起來。
她一醒來,就見著馮懷坐她床邊上,馮懷看她醒了,展顏一笑,「醒了?」
寶馨睡了太久,腦子塞了一團棉花似得,都還沒醒轉過來。她兩頰嫣紅,還和個孩子似得。馮懷搖搖頭,這會丫頭已經捧了水盆進來,他起身在臉盆架子的折邊銀盆里把裡頭的臉巾撈起來擰乾,親自給她擦臉。
「多大的人了,還和孩子似得睡的這麼迷糊!」
寶馨臉蓋在臉巾下頭,熱氣騰騰的臉巾烘的她暖和又舒服。
「嗯……這又有甚麼要緊的,反正馮哥哥也在這兒。」她嘟嘟囔囔的,馮懷一把給她把臉擦乾淨了。
「今夜裡你恐怕不能早睡。」
洗了把臉,那股子迷瞪勁頭給揉消了,她坐起來,丫鬟們扶她起來。
「有事?」
「嗯。」馮懷頷首,「真是不管到了哪兒都不得清閒,京城裡頭亂鬨鬨的也就罷了,偏偏到了這兒也不能消停!」
寶馨掀了被子,當他面穿鞋,半點也不避諱,「馮哥哥這話說的,這不是說明,你還炙手可熱嘛!熱鬧才好呢,越熱鬧,趕明兒給你送錢的就越多。」
馮懷不由得失笑,這小丫頭妮子,一頭只扎在眼眼子裡頭出不來了。那麼多人竟然只想著這個?
寶馨進去穿衣,十幾個丫頭捧著痰盂,瓷杯,手巾,熏爐等物魚貫而入。這架勢一路排開,簡直能把人給嚇死。寶馨當初做朱承治身邊的大宮女,後來成了有實無名的情人,也只是身邊宮女太監任由驅使,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陣仗!
寶馨束手束腳,馮懷隔著屏風,明明沒有親眼瞧見,卻已經明了她這種窘迫。他朗朗道,「伺候你就受著,這是你的福氣,受得起!」
受得起?的確受得起。
寶馨換了挑線褶裙子,裙子邊兒的海馬潮雲紋,以薄羊皮為襯的金箔釘繡而成,燈光之下,金光熠熠。
頭上戴了狄髻,插戴了一整套的頭面。馮懷親自給她把狄髻上的挑心壓了壓,仔細端看鈿兒戴的周正不周正。
末了,他親自動手給她上妝,他那雙手,殺人了得,擺弄起婦人脂粉也是其中翹楚,眉筆到了他手中,輕輕巧巧畫出柳眉,前淡後濃,細細彎彎,離得遠了,彎彎長長,天生一雙俏眉似得。
女人妝面,重就重在那雙眉上,眉畫的好了,整個人的精神頭全出來了,至於胭脂,那都是錦上添花。
寶馨坐在那兒,仰著臉,乖乖叫他擺弄。他給她畫好了眉,兩頰薄薄撲了層粉,脂粉是揚州的,揚州香粉名滿天下,胭脂都上好的色,他指甲勾出少許,用水調勻當,拿棉片沾了,在她唇上一擦。
唇上嫣紅,不至於過於濃烈,也不寡淡。濃淡適應,妝容雅致清麗。
她那雙俏麗眼,不看銅鏡裡頭的自己,反而衝著馮懷笑。馮懷擦拭雙手,「傻丫頭,沖我笑幹甚麼?」
寶馨仰著臉蛋,「馮哥哥手好巧。」、伺候齊貴妃練出來的手藝,他許久沒有拿出來了,寶馨這麼誇他,他也聽到了心裡去。
「知道好,出去的時候高高興興的。」馮懷拉她起來。
鎮守太監設宴為馮懷一行洗塵。這些官場上的過場,怎麼樣都要過一過的,強龍都還壓不過地頭蛇,怎麼著臉面功夫也該做上一做。
宴上珍饈美味滿滿一桌,前頭擺著場戲,寶馨坐在宴席里,手裡端著酒水,周邊坐著的都是官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