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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9:36 作者: 青木源
寶馨在屋子裡頭還不知道自個把朱承治給氣走了,唱了好會,積攢下來的氣勁全給發泄出去,她喝了好些水,終於覺得自個好過了些。
再不和人說話,她這舌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咿咿呀呀的唱了半會,靠在窗戶邊,借著窗戶縫隙里投來的一點光往外看。透過那麼一條細細的縫隙,她能看到的就是那紅牆琉璃瓦,還有琉璃瓦上的藍天。
天空湛藍,藍的清澈。
這個天兒,她應該在外頭,而不是被關在殿宇里。
她蜷縮了腿,蹬掉了腳上的鞋子。
無事可做,她整個人鬆懈下來,睏乏攀涌而上,靠著屏風,閉了眼睡了過去。睡覺是最好打發時光的辦法,一閉眼一睜眼,一天過去了。
白日裡睡覺比夜裡還纏人些,有時候就算想醒來,那股濃濃睡意也會如同藤蔓把人繼續纏住,整個往下墜。
她不知睡了多久,等到睜眼醒來的時候,已經點了蠟燭。五月的天,熱的很。晝長夜短,都點燈了,可見是真睡了很久。
她張開了眼,腦袋裡昏昏沉沉的難受。睡了一整天,悶得難受。今晚上就甭想再睡了。
寶馨嘴裡□□,這會兒隔扇開了,一個太監打著燈籠進來,紅燈籠里在夏夜裡格外醒目。
身著艾虎補子蟒服的太監進來,蝦弓著腰,不多時,身後跟進來一個人。那人身材高挑,著赤色盤領窄袖袍,這一行人暢通無阻,一路直接到了最裡頭。
寶馨腦里昏昏沉沉,她似乎聽到了外頭有什麼聲響,可渾身上下卻不聽使喚似得,慢了一拍,才緩緩撐著胳膊從炕上支起身來。
兩眼昏昏,面前光亮一暗。她去看,就見著朱承治站那兒,他長得很高了,正在長個的年歲,吃喝的都好,長得都要比同年歲的人要高半個腦袋。
她眯瞪了眼,一時半會的沒反應過來。
朱承治抬了抬手,向後一揮。太監會意退下,出去的時候把隔扇給帶上了。
隔扇吱呀一聲合上,似乎隔絕了內外,殿宇內外儼然兩個不同的世界。
寶馨見著那朱色的袍服,眉頭皺了皺,她坐起身來,整個人往後退了退。朱承治一撩袍服下擺,做到了炕床的另外一邊。
內里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內屋裡燭火黯淡,也不知道管燭火的太監是不是覺得她沒巴結的價值了,分過來的都不是什麼好蠟燭,點了光暗不說,還時不時炸火星。
昏暗的燭光落在他的臉上,他半邊臉龐陷入陰影里。
寶馨坐了好會,挪了挪身,好讓自個好受些。在床上坐久了,別的不說,屁股疼腿麻,再僵那兒她就真動不了了。
織物摩擦的聲響在靜謐中格外的清晰。
朱承治回頭看她,黝黑的雙目里霧沉沉的,看不到底。他坐在那兒,居高臨下的打量她,那目光看的她發刺,別過臉去。
他坐在那兒,瞧著寶馨扭過頭。過了半晌他歪了歪頭,眼底里敞露著無盡的疑惑。
寶馨不知他這疑惑從何而來,但下意識的不想,或者說是不敢去招惹他。
他坐那兒,哪怕什麼都沒做,就已經給壓迫十足。
朱承治瞥見桌上放著的粽子,起身去拿。北方的粽子包的四四方方,老大一隻,不如江南的三角尖尖秀秀氣氣,從繩結上就透著一股粗獷。他拆了外頭包裹的粽葉,是白粽子,裡頭什麼也沒加,沾了砂糖,送到嘴裡咬了口。
他慢騰騰的吃,寶馨一動不動。
白粽子的口味畢竟不比那些加了蜜棗鮮肉的好,他吃了兩口就放到了一邊。
他再次抬目乜她,目光陰鬱沉寂。
過了半晌,他眉頭一皺,「你想清楚了?」
寶馨不知道他嘴裡的想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過左右應該也離不開馮懷。
寶馨不說話,她臉兒側向內里。
這沉默的模樣,徹底激怒了朱承治。他幾步上前,伸手就將她提了起來。她那點子重完全不過被他放在眼裡,手掌緊緊捏在她的肩膀上,看她因為痛楚而顰眉。
「看來,那個閹人倒是挺得你的意。」朱承治怒極反笑,「也對那樣的人,若只是論皮相,的確是一等一的。」他說著低下頭,說話間氣息噴涌在她臉上,「可惜到底去了勢,做不得男人了。」
「殿下不像是會這樣說人長短的。」寶馨被他提在手裡,肩骨疼痛難當。這話似乎是個火摺子,撲的一下丟進了一壇油里,在他眼裡騰出了滔天的怒火。
「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竟然還不及一個閹人?」他好看的濃眉皺起,寶馨嘴張了張,不知他這話到底從何而來。
她提在手裡幾乎沒有多少重量,人關了起來,下巴越發尖了。
恨到了極點,他加大了手裡的力道,聽她痛叫卻還是不解恨。
「我已經讓父皇給他賜了宮女,不止一個,三四個呢。這下可好,他大小老婆都齊全了。」朱承治這話也不知道說給誰聽。馮懷那麼個人,從來不要身邊有那麼個女人在的。哪怕一個人冷冷清清的,他享受那種孤獨。
如今這塞了幾個人過去,壞了馮懷的清淨不說,還讓四個年輕女孩子一腳掉入深淵裡頭去了。
朱承治雙眼緊緊盯她,不放過她臉上半點變化,瞬間他心涼了半截。
原來齊貴妃叫人傳給他的,都是真的。他身子掉進了冰窟里,在這個五月炎熱的天裡,涼徹了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