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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9:36 作者: 青木源
他一派冷靜,好像天塌下來,都不算個事。
寶馨磨牙,他扶著她坐好。倒了茶,繼續就著之前的話頭說。兩人說起話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寶馨聽了好會,都是什麼朝廷剋扣軍餉云云。
其實軍餉都是按時發放的,只不過被上頭人挪用了。遲遲不能發下來,官兵們乾脆把上峰和朝廷各扣一頂鍋。現在還沒山窮水盡的時候,所以還能忍,要是逼的沒門路了,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發作起來,恐怕也是要見血。
「其實戶部每年都已經把錢糧的帳給造了,孤曾經叫人查過,的的確確是發放下去了。」
「發下去是沒錯,可不到手,肚子餓著,就算在朝廷頭上了。」吳瀚搓了搓手,「而且臣聽說……」他眼皮聊起來,飛快的瞥了朱承治一眼,「這裡頭的水渾的很。」
朱承治嘴裡嗯了聲,坐那兒半晌沒有說話。
寶馨耳朵里聽著,過了好會,關的嚴嚴實實的隔扇,外廂響起敲門聲,寶馨問了聲誰。
外面響起個老公嗓,「是奴婢侯良玉。」
寶馨站起來,和朱承治對視一眼,朱承治點頭,寶馨這才去開門。侯良玉在門外候著,侯良玉去了宮監的裝扮,一身寶藍杭綢竹葉紋道袍,頭戴萬字巾,瞧著和普通富家翁也沒太大差別。
「奴婢打攪殿下,」侯良玉站在隔扇外,對門內的朱承治一拜。
吳瀚見狀,就要往外頭竄,宮裡的老公他最看不慣,說話陰陽怪氣的,聽在耳朵里怪拉寒磣的。
朱承治也不攔著,他站檻窗那兒,窗台邊擺著一盆蘭花。寶馨過去站他身後,讓他把她給全遮了。
「侯先生來了。」朱承治對侯良玉很是客氣。
侯良玉拱手對朱承治一拜,「奴婢聽下頭人說,殿下和恭順侯世子來了這兒,所以過來瞧瞧。」
侯良玉說著,斟酌著詞句,「殿下,這兒人多眼雜,在這兒見面,的確不好。」
東廠番子無所不在,盯著的不僅僅是那些個達官顯貴,這些個香火興盛的寺廟,也是東西兩廠的目標。
「奴婢知道也就罷了,可是叫西廠知道了……」侯良玉頓了頓,「西廠提督到底曾經是齊娘娘的人,若是知道了,也難以保證不會通傳到皇爺那兒去。」
寶馨站在晦暗的光里,拳頭握緊了些。馮懷那個高傲的性子,哪怕齊貴妃真的做皇后了,都不見得能得他一眼,又怎麼可能隨意拿朱承治的消息去皇帝跟前邀寵。
她聽前頭朱承治笑,「知道又如何,回頭父皇問起,孤就說和吳世子投機,想要出來玩耍一遍。之前孤在宮外的時候,就曾經和吳世子交好。何況入京之後,吳世子也沒帶兵,就算有心之人想要編排孤,恐怕也無從說起。」
朱承治話語含笑,說著手抬起來,指甲掐了下蘭花葉。正好把後面的寶馨給擋的結結實實,連個光影都都沒漏出來。
「小心駛得萬年船。」侯良玉垂手,「殿下也該知道這個道理。」
朱承治唇邊略揚起個弧度,「侯先生說的這些孤都知道,侯先生不用擔心,先生說的理兒,孤都知道,也都記在心裡。」
記在心裡是記在心裡了,可是會不會照著做,那就是他自個的事了。
侯良玉接到下頭番子來報,說是皇太子出現在這兒,他也顧不得休息了,從府上到這兒來。
侯良玉端詳面前年輕的太子,年輕卻不失威嚴,說話間平心靜氣,聽不出他的喜怒。
這才是太子該有的模樣,喜怒也好,心中所想,何必叫旁人知道?
「太子爺既然把奴婢的話已經記在心裡,那奴婢就安心了。」侯良玉弓腰道。
寶馨站在後面冷瞧。她和侯良玉一向不怎麼對付,當年一條小命差點兒玩完,到了現在,哪怕侯良玉對朱承治忠心耿耿,戳眼窩子裡,也有些刺眼。
她嘴唇動了動,復而又閉上。這個老太監,狡詐多端,一動不如一靜。反正是她在他身邊,不愁沒機會。
朱承治已經把話說完了,但是侯良玉卻還沒有半點走的意思,侯良玉抬眼瞟了朱承治身後,朱承治修長的身影將後面的女子遮掩的嚴嚴實實,半抹衣角也沒留出來,「太子爺已經長大了,許多事都已經能做主。若是太子爺有意,該收了的,還是早點收了。免得人心生變,不好收場。」
寶馨險些炸開一身的毛,這話明明說的就是她!
「這個孤知道了,多謝侯先生提醒。」朱承治將侯良玉送出門,隔扇開了又關上,吳瀚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還沒來,偌大的屋子裡就剩兩個人。隔扇合上,吱呀一聲過後,就只剩下兩人面面相覷。
「侯公公說的甚麼話!甚麼人心生變,我在這兒,就在殿下你眼皮子下面,還能有甚麼變?」她嘟嘟囔囔,滿臉不爽。朱承治勾了勾唇角,「我倒是覺得侯先生說的有很道理。」
早早吃到嘴裡,生個幾個孩子,什麼事都沒有了。兩個現在主不主,婢不婢,曖昧溫存著,缺比較值真正的親密,總少了那些點東西。
「太子爺你又耍流氓。」寶馨捂住臉,朱承治伸手在她額頭上輕敲一下。他牽了寶馨的手,走到外廂。
迎面撞上吳瀚,吳瀚見兩人的手牽在一塊兒,不好意思笑了兩聲,「打擾到太子爺了?」
「叫朱大爺。」朱承治糾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