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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9:36 作者: 青木源
太監能透露的也只有這些,說完了,眼巴巴的瞧著馮懷。
馮懷頷首,「原來這樣。」他抬眼瞧著面前太監,「我以前在御馬監還有幾個老相識,估摸著他們也該提拔上來了,留下來的缺兒怎麼著都該有人補上。」
話語點到為止,最是恰當。
說完,那邊已經響起了拍掌聲,太監之間傳訊,不興大聲呼喝,而是擊掌為號。馮懷曾經在乾清宮伺候過幾年,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馮爺爺。」
馮懷點頭,「我去避避。」
太后的鳳輿在寒風中格外醒目,偌大的鳳輿由二十個小太監輪流抬換,鳳輿上流蘇在凜冽的風中搖晃,明黃的色彩在晦暗的天色上,越發鮮明。
鳳輿停了下來,張太后下了輿,直接叫女官們引著往乾清宮的寢殿裡走。因為過年,乾清宮的燈籠都換上了喜慶的大紅,宮女們手持大紅的燈籠在前引路。張太后面沉如水,明明節慶的光景,卻從她臉上瞧不到半點的喜慶。
到了寢殿裡,張太后徑直到裡間,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宣和帝。乾清宮的地龍燒的旺,暖意如春,張太后坐下來,瞧見宣和帝額頭上隱約沁出了汗珠,心疼的掏出帕子,給他擦了。
「你說你,好端端的,學甚麼神仙?吃甚麼丹藥?要是吃丹藥能成仙,那些玩意兒還趕著進宮?早就自個得道成仙了!」張太后掖著帕子擦眼淚,「你說說你現在到底是圖個甚麼。」
她說著,鬆了帕子。小哭了一場,眼角的淚停住了。兩眼哭瞎了都於事無補,她叫人密傳太醫過來,太醫早就在側殿候著,聽到傳召,立刻過來,給宣和帝診脈,診脈之後跪在那兒頭都不敢抬。
張太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你好好開藥方,給皇爺治。」
她側身瞧了宣和帝一眼,手裡緊緊攥住帕子,咬了咬牙,徑直站起身。
穿過另外一道門,張太后到了暖閣里。暖閣里溫暖如春,一道帘子放了下來,遮掩住裡頭的寶座。帘子之外,站著個人兒,仔細看,竟然是內閣首輔夏知言。
夏知言已經被太后傳進來有好會子了。他站在那兒安靜等著。
帘子後傳來宮女和女官幾不可聞的足音。夏知言微微抬頭,見著竹簾後人影浮動,很快垂下眼來。
「臣拜見慈獻皇太后。」
帘子後的人坐定了,一抬手,「起身吧。」又叫人給他看座。
兩人隔著一方帘子,夏知言臉上恭謹。
殿宇內燃著龍涎香,過了會,帘子裡頭傳來一聲長嘆,「夏閣老,現在皇上的情形你也見著了。再這麼下去可不好。再過兩日,就要上朝了。」
宣和帝是大年初三夜裡出的事,臨幸宮女之前吃的丹藥藥性相衝,人在龍床上就倒了下去。到了現在精泄不止,人也昏昏沉沉,沒個清醒的時候。按照慣例,大年初一之後,臣工們可以在家休息七日,七日之後,超常站班上朝。
到那個時候,皇帝不出面,像個什麼樣子?
「現在皇爺龍體違和的消息要是走漏出去,恐怕會引得朝野人心躁動。」夏知言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張太后長舒口氣,「可是瞧著這樣兒,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可是上朝可是迫在眉睫了。」
張太后想起皇帝兒子那樣子,不由得痛心疾首,「都是那些個妖孽給害的!那些個和尚道士,在外頭就是一些騙吃騙喝的,哪裡能有多少真本事!」
「太后娘娘,如今說這些都已經無用,」夏知言出聲,「眼下的困局急需解開。」
「閣老是肱骨之臣,比不得我這等深宮老嫗,你說,要怎麼辦?」
該怎麼辦,兩人心裡都心知肚明,不過得有個人說出來。夏知言向來不肯說明明白白的話,張太后平素端著,現在必須要有一人先說出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政事雖然可以由內閣和司禮監暫代,但沒有皇爺,許多大事終究不能成行。」
張太后緩緩背靠在寶座背上,「夏閣老此言,老身又怎麼不知,只是朝中並無儲君,就算監國,也找不出人來。」
夏知言嘴唇閉緊,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帘子內的太后一拜。
讀書人一雙膝蓋金貴的很,跪祖宗跪父母跪師長跪天子,如今這雙金貴的膝蓋跪到了張太后的跟前。
「祖宗有家法,後宮不得干政。」張太后在帘子裡頭長嘆,「可眼下這景兒,要人怎麼辦呢?」張太后說著,不由得抹抹淚。
「太后娘娘,此事一半在臣,另一半兒全仰仗太后娘娘。」夏知言跪在地上道。
張太后沉默下來,臉上的哀戚一收,取而代之的是沉思,過了許久,帘子裡頭終於傳來聲,「夏閣老先回去吧。」
「太后娘娘……」夏知言知道時不我待的道理,要是錯過了這回,誰知道下次的機會又在哪裡?
「得人醒過來才行。」張太后不想自個獨子沒了命,她留下這話帘子後人影晃動,沒了聲音。
皇帝生病的事兒,隱瞞個一日兩日或許還成,但時日一長就瞞不住了。三四日不上朝,還可以,畢竟也不是沒有前例。可五六日連接著不見蹤影,那可就壞了。宮廷里皇帝龍體欠安的事兒從捂的嚴嚴實實到終於走漏那麼點兒出來。
上元節也沒見著宣和帝的人,這下流言被徹底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