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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9:36 作者: 青木源
太監仔細覷著,恭謹走到榻前。病榻邊有個俏麗的女子,穿著水紅羅裙,織金妝花立領襖兒。白生生的手從琵琶袖裡頭伸出來,給朱承治背上蓋好被子。
「皇爺派奴婢過來瞧瞧,殿下可有大礙?」
朱承治雙眼睜開一條縫,縫隙里光芒微弱,「勞煩了,回去稟告父皇,就說……」話語未完,似乎牽動到了背上的傷,他濃眉狠狠的一皺,臉重重陷入軟枕裡頭,只能聽到他壓抑的喘氣聲。
這模樣了,瞎子也能瞧出不妥來了。
太監生怕朱承治多說幾句就沒了性命,「殿下,您還好吧?」
朱承治搖搖頭,「無事。」他臉色蒼白如紙,卻還在強撐,「公公回去告訴父皇,就說兒臣一切無恙。」
說罷,似乎耗費完了渾身上下的力氣,整個人又重重的陷入厚厚的褥子裡頭,雙眼緊閉,瞧著暈過去了。
貌美年輕女子過來輕輕拍了兩聲,朱承治沒個反應,嚇得哭了起來,一面張羅著去叫太醫進來,一面扯著手帕掩著臉兒哭,「殿下早日裡好端端的出去,怎麼成這樣回來了?您成了這樣兒,可要奴婢怎麼向娘娘交代呢!」
說著嚎啕大哭起來,那美人哭聲都婉轉動聽。可惜太監沒那個心情去聽,生怕自個呆這兒,大皇子出了什麼好歹。
大千歲不惹皇爺喜歡,有目共睹。但到底是皇帝兒子,要是在自己眼前出個事兒,皇爺指不定就拿他開刀了。
里外亂成一片。太監生怕多留一刻就出事,側著身子屈著腳尖,輕輕的退出去了。半點不敢耽誤,回了皇宮。
宣和帝此刻不在乾清宮,而是在慈寧宮。
有道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牆內私語都有可能被宣揚出去,更別提在街上的刺殺了。
宣和帝這兒知道,慈寧宮那裡也瞞不住。等宣和帝下朝,朝政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張太后就派人請皇上過去。
母子見面,張太后鐵青著臉皮,瞧得宣和帝竟然不敢上前。
宣和帝請安了,張太后叫他坐在自個手邊,過了好會,張太后攥著帕子擦拭起眼角來,「皇上,你說說,人好端端的在路上走,怎麼就教強人給害了呢。」
張太后哭的傷心,老淚縱橫,下首還坐著王皇后和惠妃。王皇后消息靈通,知道了消息,半點沒耽擱,叫人請來六神無主的惠妃,一起到慈寧宮來。
王皇后母儀天下,沒哭的和張太后一樣,但也紅了眼圈。惠妃最可憐,想哭又不敢哭,臉上生生露出個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木頭愣子似得,戳在椅子上。
宣和帝頭大如斗,一面安撫張太后,一面道,「娘請放心,大哥兒這事,已經叫下頭的人去查了。」
「誰去查?」張太后立起眼道。
「自然還是錦衣衛……」
張太后冷笑,「錦衣衛?我記得上回大哥兒就是被錦衣衛的人給堵了門?」張太后耳聰目明,又不是那等只曉得養老安度日子的老太太,外頭外命婦入宮,一來二去的,就知道事情的大概。
她鼻間露出兩聲哼笑,「說起錦衣衛,上次的事且不算,就是這會子事,錦衣衛到底是幹甚麼吃的?他們要乾的,不僅僅是查案子,還要巡邏街閭巷道。大黑的天兒,堂堂一個大千歲,竟然就叫人在胡同口給刺殺了!」
老太后說著,越發憤怒,她手掌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把手,「事先這群傢伙到底是幹甚麼去了?」
「娘,娘……」宣和帝小心安撫老太后,老太后年紀大了,哪怕身子硬朗,但生氣氣血上涌,到底不好。
「娘,這事兒也怪不得底下人,誰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出兒?」
張太后卻不買帳,「他們就是做這個的,事先查探奸妄小人。今個查不出來,傷著的是大哥兒,明個要是我呢?要是你呢?」
張太后一串兒話和爆竹似得,說的宣和帝都張不開嘴。
「要是哪天,哪些個東西冒犯到堂堂皇上駕下了,那時候才當回事?太遲了!」
宣和帝被說的臉上青白,張太后又緩了臉色,握住他的手,「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最是盼著你好的。你說說,你要是哪天出宮去,叫人給暗算了,那可怎麼辦!」
老太后不復剛才那麼尖銳,她眉目軟下來,如同一普通老太太,「你要是有個甚麼,我這老太太,又該怎麼辦呢?」
王皇后抓住時機掩面哭起來。
宣和帝有些動容,他對別人可以刻薄寡恩,但對生養自己長大的親娘,使在外頭的手段,用不出來,「娘,此事朕會叫人徹查。」
「好,那我就等著皇上的好消息。」
刺殺朱承治的那人,沒來得及逃掉,被幾個太監給壓住了。朱承治出行帶的隨從不多,加上天黑瞧不清楚,才叫人得了手。
宣和帝令東廠嚴查此事,犯人直接就下了東廠的大牢,用過一輪酷刑,還沒等到請出梳洗,犯人就招了。
犯人自敘是宮裡娘娘身邊的兩個太監給找上他,叫他刺殺個人,說要是不死,哪怕弄個殘疾也是好的。還許諾嚇了好幾百兩銀子,做為酬勞。
查出來的結果送到了宣和帝那兒,宣和帝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把齊貴妃宮裡的那兩個太監給抓了。
刺殺皇子,這個是逆鱗。皇子可以叫皇父來處置,但叫宮妃暗算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