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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9:36 作者: 青木源
「臣不敢!」朱承治俯身下去,幾乎整個匍匐在地。
宣和帝高高在上,看著長子那片無比順從的背脊,「真的不敢,還是只是嘴上不敢?」
「臣絕對不敢置喙國本之事!」朱承治說著又給宣和帝磕頭,這會兒地毯都已經去了,他額頭磕在地板上砰砰作響。
「父皇曾經說過,太子之位乃是要等嫡子,臣又怎敢有僭越之心!」
宣和帝嘴角微抽。這話不過是他當年用來搪塞朝臣的嘴罷了,沒想到長子竟然能夠拿這話來反塞給他。
「你讀書,那就好好讀書。至於其他的事,你一概都不要過問。有些事也不是你該問的。」宣和帝知道那些個教帳子讀書的侍講官私下也偷偷給長子說一些朝堂上的正事。
國朝對藩王防備甚重,除去太子之外,其他的皇子一概不說於政事。就藩之後,就只能圈在那個小小的城池裡頭,想要出城都還要派使者到京城向朝廷稟報。
朱承治又是一記重重磕頭,「臣明白。」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宣和帝渾身上下開始燥熱起來,他有些不耐煩的敲了敲扶手,「好了,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朱承治爬起來,躬身退出。
方英等到朱承治出來,瞧見朱承治額頭上那塊磕頭磕出來的淤青,嚇得差點跳起來,「殿下在皇爺面前受委屈了。」
做太監時不時就要磕頭,哪裡還分不出這是磕頭磕出來的?
「……」朱承治瞥他,方英立刻消音了。
這會還在乾清宮,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去,少不得要鬧出什麼事來。朱承治走在道上,面無表情,渾身上下是皇家的氣度。可是腳下卻走得飛快。
教他讀書的幾個師傅私下偷偷的和他說過朝堂上的政事,那會兒特意避開了旁人。那些翰林們對宮裡伺候的太監很是防備,沒成想就算是這樣,還是叫父皇給知道了。
朱承治的心如同一顆重石沉入湖底,避開了那些太監,消息還是流了出去。他默默的在心裡將那個時候和他說過話,呆在一塊的人。他把那些人的臉在腦海裡頭過了一遍,那些臉每一張都浮現出對於皇子的恭謹和忠臣,嘴裡說出的話,都是表忠心,一副憤世嫉俗,對他萬分同情的話。
可是他們裡頭卻也有人掉頭就把他給賣了。
這些人都是他的老師,照著宮外的那一套,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也是要給他們磕頭行禮的。
袖中的手緩緩握緊,朱承治眼睛裡,一絲憤怒如同火入冰潭,迅速湮沒。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漠。
回去之後,寶馨瞧著朱承治一言不發,直接踢掉腳上的靴子,倒頭躺在羅漢床上,翻過身去,只肯露出一張背。
朱承治很少這樣,因為在宮裡不受宣和帝待見,就連發火都是溫溫吞吞,好似滿了三四拍,可這樣直白表露出來的,可是頭一回。
寶馨立刻去瞅方英,方英苦哈哈著臉,沖她擺擺手,手指指了指天上。寶馨面色一灰,坐在床邊,糾結了好會,還是沒開口。
「寶姐姐,你先出去。」朱承治側躺在那兒,悶聲道。
寶馨應了,起身出來,她目光在方英身上停頓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方英見著寶馨被支開了,心裡直叫天爺,沒半點興奮。這麼些年下來,他算是看清楚了,這位殿下除了惠妃娘娘之外,也就寶貝著這麼一個。能關鍵時候能救場的,也是她。
現在能救場的都被支開了,到時候殿下發作起來,自個還不知道能不能夠殿下塞牙。
方英想著,越發覺得灰心喪氣。
寶馨走到外頭,拉過另外一個跟著一塊伺候的太監,「殿下是怎麼回事?」
太監搖頭,「弟弟也不知道,不過弟弟瞧見殿下出來的時候,額頭都青了塊,恐怕皇爺是怪咱們殿下甚麼。」
寶馨聽著,後槽牙咬了咬。這世上最倒霉催的莫過於遇上糟心的爹娘。娘也就罷了,惠妃不管怎麼不聰明,一顆心都是向著朱承治的,可是宣和帝麼?寶馨覺得呵呵宣和帝一臉都是輕的。
她嘆了口氣。看向寢殿內。這個她也沒辦法,這事不能靠旁人,得叫他自個想通。可是她還真怕他會一個不小心給想岔了。
她在外等了好會,沒聽到叫她進去,默默的回到自個屋子裡頭。
朱承治躺在床上,滿心想著宣和帝對他說的那些話。原來就算是師傅,也會背叛他,父皇也就罷了。畢竟父皇不怎麼喜歡他。但是那幾位師傅,他自問這些年來,從沒有過什麼失禮之處。
為何會……
方英站在那兒和吞了黃連似得,他寧可殿下發脾氣,哪怕是砸幾樣東西。也好過這樣不聲不吭的。
這怒火傷肝啊,要是不撒出來,到時候抑鬱成疾,可就真完菜了。
可惜自己沒有這份本事叫殿下喜笑顏開,有這份本事的人,又不在這兒。
朱承治躺在那兒一直沒動。一直到外頭天都快要黑了,寶馨才進來。按規矩,沒有朱承治的吩咐,她是不能進來,不過外頭天都黑了,朱承治都還沒傳膳,太監們怕朱承治出個什麼事,特意來請她過來。
寶馨輕輕走到寢殿內,朱承治和衣躺在那兒,背對著人。
「殿下該用膳了。」寶馨輕輕道。
「……」朱承治沒動也沒說話。她上前走了幾步,伸出手在他手臂上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