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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08:05 作者: 佯醉
「那個客棧,那些人都恨我。」宋月稚靠在他耳邊,幾乎是與他咬著耳朵,聽聲音似乎還有些哭腔,「我當時沒想到會遇到你,我以為已經夠丟人了,沒想到還能更丟人.......」
她說的應當是在聽竹居時威脅王主事,江汶琛覺得耳下酥麻,他聲音有些低啞,「不丟人。」
「後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如果從來沒有這些,如果我只是宋晚,沒有人記恨,不會牽連到你,她就不會和我打那個賭了......」
最後這句話說得很小聲,江汶琛沒有聽清。
馬車停穩,他回首將小姑娘扶起,望著她微微迷茫的雙目,道:「我從不覺得被你牽連有什麼不好。」
相反,是幸事。
若不是這些人,他不會認識她,也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讓他惦念的人。
疏疏朗朗的月光下,小姑娘湊前了些,從不曾那般大膽的離他那麼近,連眼睫都可以數的一清二楚,「我是故意的啊,今日也是。」
故意的?
那些人是她故意招來的,如同上次一樣,江汶琛微微一怔。
「你不怕,我分不清了。」宋月稚像是陷入苦惱里,「為什麼明明那麼多人同你要好,你只叫我來為你踐行,明明我會給你帶來麻煩,你卻說他們該死,我怕你......」
我怕你哄我。
江汶琛喉結攢動,道:「不一樣的。」
她與他不同,她無法無天卻懂得是非,用自己薄弱之力換回生機。單純又真摯,以至於一遇見便停不下深交的心。
他垂了眼,「我自小便被掌控在我父親手裡,習書、練武,就是連吃喝都被人安排精確至每一道菜,我那時叛逆,只嘗了一口被人遞來的酥餅,便差點中毒身亡。」
宋月稚懵懵的看她,微張了口。
江汶琛輕笑,「後來我才知道,那毒是他下的,為的便是讓我聽話,吃他準備好的每一道菜,走他布置好的每一步棋。」
「傻姑娘。」他忽然抬手,為她拂去臉頰碎發,「當你帶著刀去救人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不合常理的人,一腔熱血,不計後果。」
宋月稚還是醉著,不然定要生氣了。
江汶琛就仗著人現在迷迷糊糊,笑著說:「你知道他為了逼我回去,殺了多少人嗎?」
很多很多,一國上下,包括官員百姓。
「這算什麼責任啊。」江汶琛看著她,忽然想起她說的一句話,「不是每個人生來就該承擔那些,不是嗎?」
—
他將馬車停在梅知江畔的路口,還是決定低調些從小路走。將小姑娘背在身上,細嫩的手在他臉上亂揉,他也不生氣,反而問有沒有顛著她。
「顛、顛著了。」宋月稚忽然摟緊他的脖子,道:「走慢點。」
江汶琛有些呼吸不過來,就聽她小聲嘀咕,「慢點,多待會。」
他腳步微頓,似乎有些明白小姑娘喝醉後為何這般話多了,她安靜時似乎從不曾吐露自己的內心。
他承認自己有些卑劣,但還是道:「為什麼想和我多待些時候?」
「因為,因為.......」小姑娘吞吞吐吐,好像及難說出口,「那天,你在清鶯坊門口,那個登徒子說你是我的......裙下之臣。」
江汶琛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的『嗯』了一聲。
小姑娘此刻卻突然安靜了些,好像在回憶,「我病了,每天都提不起神,我聽絮姨說,你為了維護我被人刁難,被潑了那盆髒水,我沒想到你會那麼說。」
「你來找我是就是因為這個?」
宋月稚忽然把臉埋到他脖頸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害羞,但聲音很悶,「嗯。」
江汶琛彎了彎唇。
「我回來後,聽絮姨說你要為我贖身。」
可是後來再提的時候她卻拒絕了,江汶琛沒有出聲,等著小姑娘將實話說的明明白白。
「那日我與你說,我可以為自己贖身,但一般藝娘贖了身,是要成家的意思啊。」
倒是有這個說法,有些藝娘一輩子呆在花樓,不僅是安身之所,更是杜絕嫁人的念頭。
宋月稚說著說著竟然帶上了些委屈,「我不想喝醉的,明明我今日是想問你.......」
小姑娘陷入自己喝醉的痛苦裡,似乎是覺得自己沒救了,她居然小聲抽泣起來。
江汶琛心跳慢了一拍,他極力克制自己的語氣,道:「問我什麼?」
腳步不知不覺停在原地,因為四周無人,就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晰,雪天裡寒梅因冷風鬆動,落於盛滿星辰的深暗江面。
滾燙的心跳似乎在極力拉扯那人的思緒,可他偏偏將呼吸都窒住,不讓情緒外露。
宋月稚湊在他耳側,及其小聲又委屈的道。
「我想問,你要為我贖身嗎?」
—
春闈在一月,那時候溱安的梅花花期應當過去了。
宋月稚醒來的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這個,她倒算不上頭疼,只是因為昏睡了一晚上覺得身上發軟。
叫來鈴可,她啞著嗓子說要洗漱。
「姑娘醒的真不是時候,江公子剛走呢。」鈴可將洗漱的盆放到她身前。
說到江汶琛,宋月稚猛地緩過神來,她腦子裡忽然一瞬間記起昨晚發生的一幕幕,可惜她只能零星的想到一些,最後一個場景是那人微微側目,薄唇擦過她的臉側,傳來酥麻全身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