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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就在這時,蕭霂冷冷地出了聲:「既然你們與秦賜沒有關係,那朕就可以殺了你們了。」

    ***

    夏冰猛然抬頭,「陛下!陛下三思!扶風秦氏是世家望族----」

    「朕就是受不了這些世家望族!」蕭霂怒聲道,「秦家可以滅了溫家、滅了楊家,朕為什麼不能滅了秦家?什麼世家望族,若沒有朕,他們還算什麼?!」

    夏冰往後退了兩步,就在此時,蕭銓也終於甩脫了秦止澤,甚至又踹了對方一腳。

    秦止澤的頭顱重重地砸在地上,暈了過去,地面上漸漸滲出血來。

    不知他本人是生是死,大約此處也沒有人在乎的。

    蕭霂道:「廣陵王,此事就拜託你了。」

    蕭銓笑了,「好,陛下聖明。」

    夏冰看向這兩人,只覺這世界好像已經瘋了。在這個戰亂的節骨眼上拉倒秦家,正給了秦賜一個活靶子!

    必敗,若拉倒秦家,朝廷必敗!

    若是蕭霂去殺秦家,他還可以扶立蕭銓,但若是蕭銓去殺秦家……那他還能找誰?

    他已經試過了那麼多的法子……他已經換過了那麼多的主子……

    難道,難道他真的只能去找河間王了?

    ***

    三日後,皇帝下詔,秦司徒通敵叛國,全家下獄論罪。

    銅駝大街上再次響起一片連綿起伏的婦孺哭喊之聲,像是應和著遙遠時光里那些溫家人的哭聲一般。一模一樣的罪名,卻是比流放邊裔更嚴重的處治,一個個戴著枷鎖、拖著鐵鏈,全被驅趕進了詔獄裡去。

    夏冰站在大街的一角,默默地看了很久,最後下定決心,一轉身就往城外走去。

    可是銅駝大街到城外的距離太遠了,一路上,他看到許多百姓飢腸轆轆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帶,官文也好、印綬也好,他只是穿了一身整潔的白衣,但卻能讓人感受到他是不同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

    或許他終此一生,也只不過是在追求這樣的眼神。可是時至今日,在這盛夏之後微冷的風裡,他卻只覺得惶恐。

    不行……也許連家都不能回,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只要能夠活著……只要我能夠活著,我一個人去見河間王,他一定仍會重用我的----為什麼?因為我聰明,冷靜,我還掌握了官家與廣陵王那麼多的腌臢事,我一定能輔佐河間王成為一代明君----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了溫玖的臉。

    她還在家中等著自己吧?也許她想不到,溫家的仇,被官家以這樣不顧後果的方式報了。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就立刻頭也不回再往前走。

    「夏先生。」

    一個稚嫩的聲音叫住了他。

    夏冰停住。

    他的身子僵硬地往一旁轉去。

    在街道的一角,蕭霂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身後跟著數十個劍拔弩張的羽林衛。

    蕭霂手中的弓弦已經拉滿,正對著他。蕭霂臉上的笑容殘酷得不像個孩子。

    「幸好朕今日突發奇想,要微服出來看看秦家哭天搶地的慘狀……」他笑道,「就遇上先生了。先生這是要去哪裡啊?」

    ***

    八月,河間王終於抵達洛陽城下,帶兵三十萬,與秦賜會合,將洛陽城四麵團團包圍。

    榖水漕運已斷,洛陽城中不斷地有饑民逃出來,公卿貴族們仗著自己家的私田屯糧,還在苦苦地撐持著。

    微涼的秋意中,外邊兵戈交擊、炮火轟隆的聲音愈發地近了,直到最後,秦束再也不能無視它。

    每一日……每一日都有交戰吧?

    秦賜如何了?二兄如何了?河間王如何了?她都沒法再思考,因為腹部的小生命好像已經急著要出來了----她已是連著兩三日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不要著急。」那位老婦人卻在安慰著她。對方長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秦束怎麼都認不出她到底是誰,但也因此而感到幸運。秦束抓住了對方的手,好像在這個被所有人放棄的金墉城中,只有她們兩人相依為命了一般:「我……我的孩子……」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那老婦人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

    啊……溫柔,母親一般的溫柔。

    她好像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溫柔,以至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

    秦束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不是扶風秦氏的千金,秦賜也不是黃沙獄裡的刑徒,他們只是兩個尋常人家裡自小相識的好夥伴。她夢見秦賜帶她去樂遊原上放風箏,一直到那風箏的線都斷在了雲里,他還樂呵呵地抓著線軸不放手。

    他回過頭,樂遊原上的夕陽曖昧又無辜,就像他那雙深幽的灰色的眼眸。他對她說:「阿束,你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會在前方接你。」

    往前一步?她根本沒有聽明白,但還是懵懵懂懂地,往前邁出了一步----

    剎那間,腳下的原野裂出了一道深而巨大的裂縫,山風呼嘯著奔騰了出來,將她整個人都裹進了那條深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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