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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我還要等等秦賜。」秦束溫柔地道,「我同他,也已約好了的。」

    那溫柔如深深黑暗之中的一點微渺的光,竟令秦羈眼眶濕潤了。

    他從袖中掏出來數隻封了口的小布囊,放入秦束掌中,輕輕地壓住了,「這是我從醫館拿來的一些……安胎的藥物,藥方也在裡面。你想想辦法,在此處給自己熬點藥吃……」

    秦束笑了,「這你可是難住我了。」

    話雖然這麼說,卻沒有任何為難的意思,她坦然地收下,便放在了一旁。

    雖然腹部隆起,但她整個人卻瘦了,秦羈看她許久,忽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

    ***

    秦羈回到秦府,發現府上仍是一派祥和,老僕來報說夫人和大郎去拜訪廣陵王了。

    阿束所料,果然不錯。

    他坐在自己久未歸來的房間裡,口鼻中聞見陌生的檀木味道,眼前庭園中將近盛夏的花草爭妍鬥豔,也都是他不認識的顏色。

    他想起小時候,在老家扶風,他曾經帶小妹去樂遊原上放風箏。那一日他們是那麼地快樂,風箏飛入雲端,便好像連那細細的牽引的絲線都能視如不見。見過了那樣的風景,就算回家之後他被罰在寒冷的院子裡跪了三日三夜,他也覺得值得。

    那時候,還只是個小女孩的秦束被關在房間裡勒令反省。但到了深夜裡,她卻赤著腳偷偷地走了出來,拿自己偷藏下的點心給哥哥吃,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聽見她道:「以後,我們一定還能逃出去的。」

    他愣住,抬眼,小小的女孩卻像個大人似的,對他露出溫柔的笑容。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僅僅在寬慰他,他的身體已經疲累得無法思索,但心卻隨著她這句話而重新振奮。

    逃出去……總能逃出去的。

    秦羈突然站了起來,在這房間裡轉了幾圈,便打開了衣箱收拾東西。

    只要不多幾件衣物、書,和所有的錢……他的動作很快,他只要決定下來,就可以很快地離開----為什麼他過去寧願喝酒服藥地逃避,也從沒想到過這樣做?

    門口卻有一個纖瘦的陰影移了過來,猶疑地出了聲:「您是……秦二郎?……二弟?」

    秦羈停下,轉頭,見是一位不認識的千金小姐,身材極是瘦小,長發卻已盤作婦人的髮髻,他心念電轉,「你是……我的,新嫂嫂?」

    那少女抿住唇,雙手攬臂,很侷促地點了點頭。

    秦羈只隱約聽說大兄要娶續弦,卻沒想到竟娶得無聲無息。他問:「你們何時成的禮?」

    少女靜了靜,「我是孟家的庶女,大郎先前不知道……後來他知道了,就只肯娶我作妾,暫且先進門了。」

    秦羈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

    但看那孟氏少女,柔弱而蒼白的臉容上,卻已是一雙深深絕望的眼眸。

    她低聲又問:「你……你在做什麼?我來府上許多日了,卻從沒見過大郎,夫人也常常不在……秦司徒一直在宮中不歸,他們卻什麼都不肯跟我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秦羈將衣物往包袱中一扔,長出了一口氣,「父侯不會回來了。大兄若不管你,你就要自己想法子。」

    孟氏顫了一顫,「自己……想法子?」

    秦羈給包袱打好了結,站起身來,道:「你可以離開這裡。」

    孟氏顯然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情,震驚的同時,更有一些悲傷流露出來:「你是說,大郎不會再管我……可是孟家也不管我……若是秦府出了事,那我就……」

    秦羈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走吧。」

    一邁出門檻,陽光便熾烈地照在他們身上。孟氏惶惑地看著他,卻沒有甩開他,道:「我可以走?」

    「你可以走。」秦羈道,「這個鬼地方,難道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

    廣陵王府,堂上。

    因是夏日了,大堂四角都安置著冰盆,冒出絲絲涼氣,卻仍舊驅不散此處的悶熱。秦策來來回回地踱著步,梁氏一邊飲茶,一邊道:「快坐下來,晃得我眼暈。」

    秦策憂慮地道:「我……我還是擔心父侯。」

    梁氏慢條斯理,「所以我們來這裡求懇廣陵王了呀。」

    秦策道:「若不是那個秦賜……官家又何以逼迫我們至此!我們早該放棄了阿束……」

    梁氏聽了,輕輕地冷笑了一下,「我過去只知道狼是養不熟的,還不知道狼會把主人也拐跑。你暫且不必想阿束了,安心對付這一頭。」

    兩人又等了許久,秦約才終於姍姍來遲。她穿著一身流光輕紗襦裙,長發籠得一絲不苟,金步搖映著日光照耀人眼。梁氏見了她,立刻換了一副神色,溫柔又體貼地迎上前去笑道:「約兒,阿母來瞧你了。」

    秦約的笑容卻只如一副不變的假面,她不動聲色地甩開了母親的手,清冷地笑道:「阿母,阿兄,真是稀客啊。不知有何貴幹?」

    秦策焦急地道:「約兒!我們是想求您,去同廣陵王說一說,放過父侯,放過秦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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