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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皇帝駕到----」

    蕭霂站在大殿前方,看著那個女人自簾內款款步出,顯陽宮一眾宦婢盡皆仆地跪倒,而她最終也不得不向他行禮:「陛下。」

    他忍了兩個月,才終於忍到了此時,便他自己也不由得對自己的毅力十分感佩,以至於志得意滿地揚起了頭顱。

    羽林衛已經將顯陽宮團團包圍,又有官家在一旁,廣陵王蕭銓反而不那麼著急了。他清咳兩聲,道:「秦皇后可知曉,秦將軍當前行軍已到了何處?」

    秦束微笑道:「陛下與廣陵王殿下的樞機大臣若不知曉,妾又何從而得知呢?」

    蕭銓嘿嘿一笑,「七日前,他說他已到了井陘口;但從那之後,就不再有消息傳來了。就連河間王所在的汾陽縣,也突然不再有聲息----皇后您覺得,這是什麼意思呢?」

    「戰事緊急,七日之間,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秦束溫和地道,好像在建議他一般,「殿下若是著急,不妨親上戰場去瞧一瞧。」

    蕭銓高高挑起了眉,這個神情使他那張瘦削的臉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是孤卻聽北邊逃來的難民說,河間王與秦將軍,一同謀反了!」

    ***

    夏秋之交的大雨,淋淋漓漓、不分輕重地砸了下來,在大殿上空砸出一片空濛的迴響。

    在這樣的秋雨黃昏的幕景下,蕭銓這句話原該有著萬馬奔騰的氣勢,可是卻因為四周過於寂靜了,反而顯得像一句單薄的笑話。

    可是他一點也不膽怯,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秦束早已經孤立無援,即使是一句笑話,也足以置她於死地。

    秦束果然笑了,「北邊逃來的哪一位難民,本宮要與他對質。」

    「你如今已不是皇后了,不能自稱本宮。」蕭霂卻發了話。

    一宮之中,眾人聽聞此言,無不震驚抬頭。秦束卻只是掃了蕭霂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再次朝他跪下,這一次行的是大禮。

    她的手按在腹部,好像感受到什麼一般,連指尖亦在顫抖。這躬身的動作於她有些困難,只好在衣裳寬大,尚不至於窘迫----

    她慢慢地、一點點地低下了自己的頭顱,直到重重地叩在冰涼的地面上。

    中常侍王全往前走了一步,她的手默默攥緊了衣袖。

    王全抖開手中的明黃聖旨,尖聲----

    「皇后秦氏,逼宮弒主於內,聯兵謀亂於外,危社稷,害宗廟,不可以承天命,宜廢為庶人,即日詣金墉城。」

    秦束叩頭在地,啞聲道:「妾不曾謀反,秦賜也不曾謀反。」

    蕭霂甩了甩袖子,卻道:「廣陵王有證據,可你卻沒有證據。」

    「陛下!」秦束抬起身膝行兩步,拉住了蕭霂的衣角,厲聲,「陛下就算不顧惜妾,難道也不顧惜這個天下了嗎?陛下這樣對待秦家、這樣對待妾,秦賜統兵在外,直面鐵勒,陛下就不怕他真的反了----」

    蕭霂卻一動不動,嘴角沁出一個冷笑,「你是要威脅朕?那你還記不記得,蘇貴嬪?」

    秦束全身一震,剎那間,全都明白了過來。

    當初先帝殺雁門太守蘇家……用的也是這一招!

    秦賜根本就沒有謀反!毋寧說,他們明明知道秦賜沒有謀反,卻就是有意要將他逼反----

    兜兜轉轉,曾經借來的刀反手殺了自己,如是宿命。

    秦束的眼中流露出灰敗的哀求,「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曾傷害過你……」

    「你不曾傷害過朕?」蕭霂的冷笑更盛,好像是對這一整個世界的嘲諷,「你嫁給朕,就是對朕最大的傷害了!秦家為什麼一定要把你塞給朕?結果你害死了兩個太后,還要禍亂整個天下!如今你卻來懇求朕,無恥!」

    是先帝,是秦家,一定要讓我嫁給您的。不是我……

    可是,若這樣辯白,又未免太無力了。

    是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小官家的心情,總把他當成三歲小兒玩弄股掌之間,但事實上……事實上,自己只是個亂政的禍水。

    秦束咬住了牙,想為何兜兜轉轉,自己卻終於還是承認了自己的無恥?她躬下身去,卻又下意識地護著腹部,心中想著,不行,我……我畢竟……還有這個孩子。

    我不再是過去那個一無所有的人了。

    我有孩子,有秦賜,有很多很多的愛和一個期待的未來。

    我不能在此處與他們斗至魚死網破,我不能死。

    就算無恥,我也要……活下去。

    暴風雨侵襲的昏暗的大殿上,冥冥之中她好像又看見了阿搖的臉。阿搖曾那麼緊、那麼緊地攥著她的衣襟,那絕望而不甘的眼神,好像就是在對她說,不能死啊,要活下去,小娘子……

    秦束終於再次,叩首下去。

    「妾領罪,謝陛下隆恩。」

    ***

    洛陽發生的變亂,是半月之後,才傳到了晉陽城外的秦賜軍中。

    其時他們已經圍困晉陽多月,朝廷卻未傳來任何指示,這一封消息,還是有賴於王全從宮中遞出的密信。秦賜與王全素無交集,但見來使一臉十萬火急、卻欲言又止的樣子,接過木函後轉過身去,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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