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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這個地方興許令人生厭,但有他在,你大約能活下去----這樣就足夠了罷。」
不……
若是有了孩子,這一切,就全都不夠了啊……
***
過了幾日,西河發生的戰事便天下皆知了。
道是河間王蕭霆援軍甫到平陽,西河郡治便已陷落,而西河太守正瑟瑟地躲藏在平陽太守的府上。河間王斬殺了兩個太守,在朝廷派來新任之前,暫代兩郡大政。又帶兵繼續前行,到汾陽縣郊外遇到鐵勒伏兵,被鮮于岐一箭射傷了手臂,情急之下退入汾陽城中死守。
「蕭霆不是華儼,該戰該守,他倒是不含糊。」天氣大熱,廣陵王蕭銓散著衣襟搖著扇子,一手握著軍報,笑道。
一身布衣的夏冰坐在一旁,分析道:「鐵勒雖然剽悍,但兵力不過本朝一郡,只要保住汾陽與平陽之間的補給要道,鐵勒就不可能攻下汾陽。」
「不錯,孤這個侄兒可比小官家聰明多了。」蕭銓道,「但可惜的就是太過拼命,把自己折騰得受了傷,這就划不來了。」
夏冰傾身微笑,「不錯,河間王畢竟是河間王,不是一般的戰將,若他一直被鐵勒人拖在汾陽城中……」
蕭銓看他一眼,嘿嘿一笑,十分滿意似地捋了捋鬍鬚,「眼下唯一的問題,便是秦賜手中的兵馬。」
「所以才說,這是殿下的千載良機。」夏冰道,「如今秦家孤立無援,不過是內倚皇后,外仗秦賜,才能保住地位。但如今河間王危急,秦賜一定會去將河間王替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蕭銓反問,「他不是該守著秦皇后麼?」
夏冰一笑,「守著秦皇后,雖然性命無虞,但時日一長,官家長大,他們到底是耗不下去的。依在下看,他們自己也正在想法子甩掉殿下的管制,以秦賜的智謀,應能想到出兵西河,是一步奇招。」
廣陵王微微沉吟,「你是說,秦賜走後……」
夏冰壓低了眉宇,「朝中對秦家不滿的大有人在,但其中還有一個人是最最緊要,殿下可知是誰?」
蕭銓靜下來,思索半晌,忽然撫掌,「小官家。」
夏冰舉起茶杯,「殿下英明。」
蕭銓哈哈大笑,亦舉杯相祝,「閣下是官家的恩師,孤對你一萬個放心,你便放手去做吧!」
***
六月晦日,式乾殿朝議西河軍事。
一場朝議之後,秦束疲倦地歸來,而秦賜一臉沉默地跟在她身後。阿援見此情景才知道,小娘子根本沒有事先與秦賜談過。
李衡州將阿援拉到一邊,道:「今日朝會上,我家將軍說要出征。」
阿援震驚,「什麼?那廣陵王----」
「廣陵王還沒開口呢。」李衡州聳聳肩,「先是羅滿持說,他可以去援救河間王;然則兵曹李尚書說,羅小將軍資歷不夠,難以令人心服。接著朝堂上就吵了起來,幾位老將軍也說要去,但他們手頭兵少,要從禁軍補充;我家將軍就索性站了出來,說他可以出征……」
不是被廣陵王逼迫的,而是他自己要去。
阿援揣摩著這個事實,心頭漸漸地灰了。又聽李衡州道:「小娘子怎麼了,臉色似乎很差?」
***
秦束走入書閣,先是扶著案幾給自己斟了一杯冷茶,而後囫圇喝下。
秦賜心情焦灼,腳步聲壓上來,開口也很衝動:「我知道廣陵王在打什麼算盤。但是與其將禁軍讓出去,不如我自己帶兵出征。」
秦束捧著空空的茶盞不言。
秦賜見到書閣中懸了一幅輿地圖,便大踏步地走上前,指著上頭平陽以北畫了個圈:「這一帶,已盡入鐵勒控制,我們不論是派誰過去,都很難撬開鐵勒人的包圍救出河間王。唯一的辦法,只有圍魏救趙。」他將兩指併攏在晉陽城上點了點,「趁現在鮮于岐被拖在汾陽城外,我帶兵突襲晉陽,一定可以成事!」
「成事……」秦束喃喃,抬頭望著那輿地圖上的千里山川。她原以為只是一次被動的救援,沒想到秦賜心胸中其實是有大謀劃的----他要奪回晉陽,徹底地擊退鮮于岐。
也不對,其實她早就已經發現了的----早就已經發現,他不是個仰賴她附庸她的下人,而是個臨戰陣而不懼的大將軍。
她很開心,甚至很滿意,這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好的,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對自己來說,時機略微差了一點點,罷了。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摸上自己的腹部。眼下尚且什麼都看不出來,但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在自己的掌底,仿佛有一顆心臟在輕微地、令人感動地躍動著。
「賜。」她低聲道,「你過來。」
秦賜微微一怔,回過頭,便見燭火的清暈籠在她的臉容,溫柔而寧定。他朝她走過去幾步,她便笑著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感覺到了嗎?好像有心跳聲。」
他驚得幾乎要甩脫她,下一刻,就撲通跪倒在了她的膝前,「您是說,您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