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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秦賜走後,秦束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虛汗,反倒清爽不少似的。但她仍只是呆呆地望著床帳頂,腦海中空空的一片,什麼都想不清楚。
總有一日……總有一日,秦賜會離開她的。
就算不是今日,不是明日,但總有一日……他不可能永遠滯留在洛陽的。
「阿援。」她揚聲喚。
阿援掀簾而入,卻見秦束正一手撐著身子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吃了一驚忙去攙扶,秦束卻擺擺手,「你幫我換身衣裳……我要去書房。」
「去書房?」阿援忍不住道,「您這身子還沒好呢。」
秦束道:「軍情緊急,可顧不得我身子好沒好。」
阿援道:「不是還有河間王、還有秦將軍麼?讓他們去操心去。」
秦束笑了,伸手捏捏阿援的臉,「你怎麼也不懂事?」
平白落了個「不懂事」的罪名,阿援很是不甘,但小娘子看起來卻像是不願再多說了。
這一夜,小娘子便攏著衣襟、團著暖爐,在書齋里批了一夜的文書。
阿援在一旁伺候著,看著她的臉色,只覺她似乎是想在這累累文牘之中尋找一個什麼辦法----卻最終找不到。
***
光德元年五月初七,河間王蕭霆領兵五萬出征西河郡前線。
初十日,幾乎是河間王剛走,尚書省、御史台就接連收到朝官劾狀,劾鎮北大將軍秦賜帶兵在京不法,又奏其胡虜異種,俘虜後身,不可委以京畿重兵。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類的言辭,秦賜初上位時曾有一些,但自從秦束入主中宮,便無人敢再說了。然則此時,那些言官不知又是被誰壯了膽。
秦束收到這些奏劾,便逕自留中不發。漸漸地奏劾變少,她卻發現並不是這些人不再說了,而是----尚書省不再將這一類文書送到顯陽宮來了。
第60章 猶憐未圓月
夏日炎炎, 宮門外的柳梢上蟬鳴陣陣, 催得人心頭的陰影好像也一陣一陣地拉長。
「是我讓尚甄將那些奏議攔下來的。」秦止澤抿一口茶, 看著秦束並不愉快的神色, 苦口婆心地道, 「那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我也是不想讓你看了煩心。」
梁氏坐在一旁,不說話。
秦束低聲:「現在是什麼局面?」
秦止澤一頓。秦束很少用這種溫和、乃至低聲下氣的神態同他說話, 大概是秦賜的事情的確讓她焦心,秦止澤咳嗽兩聲, 端起架子,「尚書省雖然尚甄可以打點,但御史台卻是我們管不著的地界兒----」
「那是誰的地界兒?」秦束打斷了他。
秦止澤聳聳肩, 「廣陵王。」
秦束不說話了。
秦止澤又續道:「當初你不該讓河間王走的。他若在京中,局面不會如此。」
秦束冷淡地笑了笑,「北方總要有人綏定,父侯說派誰去好?」
「派誰不行?」秦止澤想當然地道, 「河間王是我們的人,他走了我們怎麼辦?」
「河間王何時是我們的人了?」
「你當初一道詔旨讓他入京勤王, 他還不感恩戴德?」
「那只是各取所需!」秦束的語速加快了, 「他是蕭姓宗室, 不是我們可以呼來喝去的棋子, 父侯您這樣看待他,遲早要惹禍的!」
秦止澤靜了靜,放下了茶盞, 皮笑肉不笑地道:「好,那麼,秦賜又如何呢?秦賜,總是我們可以呼來喝去的棋子了吧?」
秦束的心好像突然被一隻粗魯的大手抓住了。她想起秦賜上回來探病時的神情,不由得衝口而出:「他不是。」
秦止澤稍稍頓了一下,「嗯?」
秦束頓覺不妥,低頭飲茶掩飾,父親卻又開口:「其實御史台也沒什麼大不了,為父只是怕,這些風聲若是傳到官家耳朵里……如今這小官家,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官家沒有兵,沒有錢,他能做什麼?」秦束反駁。
「可是官家畢竟是官家。」秦止澤重重地道,「多少人上趕著給他送兵、送錢?為父聽聞,那個庶人夏冰,近日又總在官家身邊轉悠了。」
秦束咬了咬牙。
「現在這幾句言語上的譖毀,只是廣陵王在試探風向。」秦止澤道,「他的主意,大概是想激秦賜出京打仗,又或者是將他排擠外調,這樣的話,我們家孤立無援,他就能攛掇官家為所欲為----秦賜留在洛陽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可千萬不能放他走了!」
秦束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道:「我明白了。」
說是明白,可看起來卻只有疲倦的接受。梁氏終於放下了茶盞,秦止澤與她遞了個眼色,便道:「你阿母還有話要同你說,為父還有公事,就先回去了。」
說著,他離席行禮,秦束沒有動,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台階之下,而後才轉臉看向梁氏。
「阿母方才,怎的一句話也不說?」她淡淡地道。
不知為何,對著這個母親,她好像比對著父親更加地沒有耐心----也許是同為女人,對母親的隱秘陰暗之處的過分了解,讓她覺得母親比父親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