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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阿搖連忙搖頭,「婢子不清楚,那邊已很久不曾有消息送到了。」

    溫玖挺直背脊,幽幽一笑,「晉陽侯國相華儼,是個正直的人,過去我還曾叫過他一聲世叔呢。有他在,秦賜想必能好好兒的,讓你們皇后莫要擔心了。」

    ***

    阿搖回來時,秦束正由阿援扶著往內殿走。穿過長長的仿佛沒有盡頭的迴廊,廊下的燈籠被秋風吹得振振飄動,好像要斷了線飛走一般。秦束便停住了步子,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那燈籠。

    正是午間,卻沒有太陽,只有一陣又一陣泠泠的風。明明四面都是高牆,可是卻擋不住那風,冷酷地,不分親疏地,從南北東西,不辨方向地吹刮過來。夏日的草木早已枯萎,院中只有耐寒的松柏,和牆角那數叢凋零的白菊。

    她想起夏日的時候----今年的夏日,似乎是很短促的----他總是尋著各種各樣的由頭進宮來瞧她。她嫌過他的不合時宜,但又抵擋不住,但凡被他思念著、索求著,她總是會暈頭轉向的。也許就是這廊下,他們曾經並肩走過許多次,在僕婢的簇擁下只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但那不安於室的心跳,那引人入彀的眼神,卻都是藏不住的----

    她為什麼直到今日才想起來?

    當他那麼渴望著她的時候,她不肯給他一星半點的回應。

    阿搖跟了上來。秦束轉過頭,卻見她淚流了滿臉,不由得一怔:「怎麼了?」

    阿援亦微微一驚,忍耐地問阿搖:「是夏夫人說什麼了?」

    阿搖搖了搖頭,片刻,又搖了搖頭,突然,大哭出聲:「小娘子----!這今後、這今後可怎麼辦啊,小娘子!」

    秦束的眸光動了一動,像湧上來悲慟的潮,又退下去。她抬起手,阿搖便撲入她的懷中,放聲大哭。

    秦束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給她順著氣,一邊輕聲哄著她道:「無事的,無事的。會有法子的,我會想出法子的。」

    冷漠的天空壓在廊檐角,颯颯的風吹起她的衣發。她望向這廣闊優美的庭園,寒冬的冰霜已迫近,而她,尚且還沒來得及得到他,就已經失去他了。

    而即使失去了他,她也仍然,仍然不能,為他流一滴眼淚。

    ***

    麟慶十四年十月廿日,虜陷晉陽。晉陽侯張慷戰死,鎮北將軍秦賜、裨將羅滿持被俘,侯國相華儼率軍南奔,與驍騎將軍黎元猛會於上黨。

    鐵勒屠城,殺晉陽吏民二十餘萬。三日之後,僭稱國號鄭,建偽元正興,向洛陽發出國書,自稱西帝,以蕭霂為東帝。

    據說官家得書,既怒且懼,大開式乾殿朝議,問公卿百官如何是好。眾臣一邊惴惴地安慰著小官家,一邊也暗覷著三公三省幾位要人的臉色。而司徒秦止澤上的第一條諫言,便是貶華儼為庶人,奪其兵權。

    聽到這個消息時,秦束正在後園小廚房中,仍是慢慢地蒸著一小籠的金乳酥。她半晌沒有說話,阿援、阿搖也就半晌不敢出聲。

    天色已暗了,接到前線慘報的多日以來,時光好像也就這樣無痕跡地滑走過去,外間大寒,只這小廚房裡的小爐四周,還有柔柔的火焰予人溫暖。從這火焰里望過去,好像能望見很多已逝去的東西。

    待那一籠金乳酥終於蒸好,秦束才轉過身,慢慢地道:「代我修書一封給黎元猛。我不管他用什麼法子,殺了華儼。」

    「還有,」她頓了頓,漸而,唇邊沁出一個冷笑,「永寧宮那位,自己的人已把天都捅破了,她還憑什麼獨善其身?」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個短小的過渡嚶~四月忙到心碎,五月繼續忙到心碎,雖然每天都有碼字但是存稿仍然是越看越少……人生好艱難,抱住阿束一起哭

    第44章 失路將如何

    晉陽城中的侯府,已經改為鐵勒人的行宮。

    描金地磚上鋪了氈毯, 窈窕宮燈里燃著油脂, 鐵勒君臣在晉陽侯待客的大堂上生起篝火,火上架一隻烤全羊, 淋漓的油水流了滿地。

    秦賜坐在下方, 仍舊穿著舊時的長衫長袍, 不知是因塵土骯髒還是本來如此,透出疲敝的灰色。渾身的傷已經清洗一過, 但仍然散發出血的腐臭味。他沒有動自己面前的羊肉,只是端詳著坐在上首的鮮于岐。

    在漢人口中已被傳成了三頭六臂的妖怪的鐵勒小王,其實也不過是個體格精瘦的年輕人, 眼窩邊有一道刀疤,令整個人更醜陋了幾分。但那雙眼睛裡射出的精光,卻讓秦賜恍惚地想起了蕭霆。

    「本王聽聞,你們在上黨的援軍, 發生了內訌。」鮮于岐一邊嚼著羊骨頭, 一邊慢悠悠地道, 「黎元猛那老兒寶刀不老,把投奔他的晉陽侯國相華儼給殺了,接收了他的十八萬人馬。」

    「這不是內訌。」秦賜淡淡地道, 「這不過是清理門戶。」

    鮮于岐笑道:「要本王說, 那個華儼早該殺了。你不就是因為忍他太過,如今才會成為本王的階下囚?」

    秦賜瞟他一眼,不想與他解釋個中複雜, 只是沉默。

    「本王對你們這些人,真是看不懂。」鮮于岐道,「你說現在洛陽城中,管事的到底是誰?」

    秦賜頓了頓,「自然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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