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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也是,秦家男人是司徒、尚書、大將軍,女人是皇后、王妃、誥命夫人,就他一個,什麼也沒撈著!」
坐著的那人再次諱莫如深地開口:「說不得,興許他只是看不慣呢?秦家上上下下,沒有一處是乾淨的,老夫人養小郎,年輕皇后又耐不住寂寞……」
「六歲的官家,換我我也耐不住!」一人尖聲笑著喊道,眾人頓時大笑。
秦羈站在勾欄外的道路上,前方不遠便是河岸了。秋風蕭瑟,水波湧起,將寒意一層一層地遞過來。但在更遠處,還隱約傳來鐘鼓喧闐的熱鬧喜慶之聲,他仿佛還能想像出溫玖那幸福美滿的神情。
朝局瞬息萬變,秦家與溫家之間時而劍拔弩張,時而握手言和,秦羈雖然看得分明,但卻一步也不想靠近。就算為此要捨棄一些東西,譬如升官發財,譬如嬌妻美眷----他都在所不惜。
他有時也會想起小時候,自己帶阿束去放風箏的那一回故事。
也許就是那一回,在父母的門庭前跪了三日三夜的他,終於跪清醒了。面對一切的無可奈何,他選擇了徹底的逃避。
----但是阿束,卻到底還是被裹挾走了,他再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親妹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
數日後,溫玖入宮覲見。
也許這樣的喜事到底令人振奮,這一個嚴霜清冽的早晨,秦束還特意起了個大早,讓阿搖、阿援給她洗沐梳妝。
阿搖知道這一向秦束心中不暢快,有意挑些趣話來說,「婢子聽聞,溫小娘子其實早就喜歡上夏中書了,很久以前,他們就曾以絲帕為信,私定終身了呢!」
阿援在一旁笑道:「這又是什麼市井閒言,溫小娘子何等的身份,會做這樣的事情?」
阿搖擠眉弄眼地道:「據說他們倆成親的第二日,夏中書去上朝了,溫小娘子就捧著那一方絲帕發痴----這都是他們家下人親眼看見的嘛!」
阿援有意地逗她道:「我不信。溫小娘子就算少女情懷,夏中書可絕不會昏頭的。」
「怎麼不會?」阿搖將聲音更壓低了,便連臉都紅了,「他們成親的當天晚上,直鬧到四更過了,還沒睡呢!----溫小娘子還拉開帘子,要人給她倒水喝!」
阿援再也接不了這話,只能又尷尬又羞臊地笑。秦束聽到這裡,終於也出了聲:「這樣的話,可不要在外頭亂傳。」
阿搖忙道:「婢子省得。」
秦束想了想,倒也確實想不出那個素來端謹的溫玖在新婚之夜會是怎樣的表情,她未覺得這有什麼可羞恥的,只是笑道:「人家是正經八百、明媒正娶的夫婦,行夫婦之道,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話一出,阿援先覺出了異樣,再看向秦束,後者卻沒什麼表情,還正興致盎然地揀選著妝奩中的首飾。
挑了半天,挑出來一支紅寶石垂瓔珞的金簪,秦束拿它往髮髻上比了比,笑道:「這一支是不是太老氣了?」
「----娘娘!皇后娘娘!晉陽城破了----」
殿外忽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特屬於宦官的既尖銳又不著力的聲調:「小人奉王常侍之命稟告娘娘,黎將軍的軍報已經傳到,由尚書省上報嘉福殿了!黎將軍說、說,他還未趕到晉陽,晉陽城就已破了!」
那個黃門宦官終於在清晨里顯露了身形,卻不清晰,像籠著霧,帶來的也全是霧一樣水淋淋黏糊糊不清不楚的消息----
「晉陽侯張慷兵敗戰死,鎮北將軍秦賜下落不明,國相華儼帶殘兵倉皇向南逃出,半道上和黎將軍相遇,一同退守上黨!鐵勒人攻占了晉陽城,屠戮全城吏民,僭稱西帝,還、還立了國號!」
「----小娘子!」
阿搖驀然一聲尖叫,那宦官嚇得一抬頭,卻見皇后面容蒼白,手上攥著一支金簪,簪頭刺破了手掌心,正悄無聲息地滴下血珠,仿佛是那金簪上鑲嵌的無情無義的紅寶石流下的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放風箏的故事在11章。兩兄妹可能都在用自己的方法默默抵抗這世界吧~
第42章 不得家人哭
李衡州心中掛念秦賜, 初時隨黎元猛出洛之後,便一馬當先地沖回了晉陽城。
那時候,晉陽城的情況還未至絕境, 婦孺老少備戰城堞,數十萬軍士來回巡邏,倒也莊嚴有素。晉陽侯府邊, 鎮北將軍的臨時居所里,李衡州給秦賜帶來了一句話。
「皇后同將軍說,『你不可以死』。」
秦賜正在檢視輿圖, 半晌,才抬起頭來:「什麼?」
「皇后同將軍說, 『你不可以死』。」
秦賜沒有再說話。
又數日後, 晉陽國相華儼在侯府召見秦賜,說是自己與晉陽侯有一條聲東擊西的計策。
「鐵勒人數不多, 最驍勇善戰者不過萬人。君侯的意思, 先遣一支先鋒精銳隊伍出城誘擊, 將鐵勒軍人往西邊的龍山里引過去,」華儼將沙盤上的銅車馬移到龍山的位置,「我們再出動大軍,攻破鐵勒的本營!」
秦賜看著他,像是不相信對方會說出如此愚蠢的計策, 片刻,才靜靜開口:「鐵勒的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