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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皇甫遼在地心轉了兩圈,叉腰道:「也是,為今之計,只有讓晉陽侯據守,守到鐵勒人自己退兵。只是鐵勒人專擅強攻,不知晉陽侯能不能撐過最初最難的時候。」

    「晉陽侯張慷麼,不過是個不識世面的公子哥兒。」蕭霆笑了一笑,「他那個國相叫華儼的,興許還有些韜略,可以抵抗些時。但是呢……」

    「但是什麼?」他一連轉了兩次,讓皇甫遼很不耐煩。

    「但是那華儼原本是大司馬溫育良擢拔上來的人,不知會不會盡心竭力地抗敵啊。」蕭霆的笑容收斂,目光中透出沉沉的憂慮。

    皇甫遼明白了。如今朝廷將溫育良外貶,溫家失勢,難保那個華儼不會心懷怨懟,與秦賜反其道而行。皇甫遼自己是個直脾氣的粗人,很是瞧不上京城裡這些世家大族的勾心鬥角、拉幫結派之事,重重哼出一口氣道:「鐵勒人可不認什麼溫大司馬、秦大司徒!」

    ***

    重陽過後,九月十五,宮苑中處處是盛放的金菊,伴著濃郁的桂香。官家這數月以來迷上了顯陽宮曲徑通幽的後花園,成日便在園中與近侍宮婢們玩些蹴鞠六博之類的遊戲,不愛上朝。兩省不得已,便往往將待批的文書送到顯陽宮來。

    秦束坐在廊下,手中捧著一杯茶,淡淡望著蕭霂在山石池木間躲躲藏藏跑跑跳跳。小孩子有活力,但未免不懂事,現下他做了皇帝了,再讓他讀詩書習禮儀,他卻也有一萬種法子逃避開去。阿援在一旁給她讀著下臣的奏報,聲音格外地亮些,是為了讓蕭霂也能聽見----如此,秦束便算不得干政。

    「稟報陛下、娘娘,北邊來的鴻翎急使----」

    「陛下、娘娘,鎮北大將軍軍報----」

    內侍與侍衛的聲音一前一後地響起,剎那間焦急地劃破了園中一派融融的熱鬧。正拿一塊紅布蒙著眼睛四處摸索人的蕭霂聽見了,遲疑地停住了動作,站在假山旁邊呆呆地問:「軍報?」

    秦束側首,看見與宦官相偕的數名軍士,彼顯然是奔跑得急了,滿頭大汗地撲通跪下來,將手中一份插了鮮紅翎羽的文書高高舉起,高聲道:「稟報陛下、娘娘,鎮北大將軍軍報!」

    秦束沒有動。阿援接過那份文書,拆開封泥檢視,對她輕聲道:「是九月初一日自晉陽發出的。」

    那領頭的軍士叩首道:「軍情緊急,末將馳傳而來,未敢耽擱!」

    秦束淡淡地道:「念。」

    阿援慢慢地展開了書冊:「八月廿日,末將領晉陽國急報,鐵勒王鮮于岐率步騎二十萬,逼近晉陽城下。八月廿一,末將點精兵二萬出征,馳援晉陽。八月廿六,次於陽曲,遇鐵勒左王部,小捷。八月廿八,抵晉陽,入見晉陽侯張慷、國相華儼。八月晦日,晉陽侯出城抗擊,力戰不敵,退還城中據守。

    「晉陽城中現有士卒二十萬,戰車、甲楯十餘萬,然多疲敝不堪用。糧草尚余兩年之積。末將請調西北、東北守軍,馳援晉陽,並以洛陽武庫,周轉車兵。末將惶恐,不知所言,請恕死罪!」

    秦束伸出手,阿援便將書冊交給了她。她的目光慢慢掠過字裡行間,蕭霂也扯開蒙眼的紅布,愣愣地從花園裡走了出來。

    秦束最後將書冊遞給蕭霂,道:「依妾看,陛下可召驍騎將軍黎元猛帶本營將士北上馳援。洛陽武庫的事,還可與洛陽令商量商量。新近不是剛開了常平倉?讓司農擬定一個用度計劃,眼下時屬非常,萬事都須節儉了。」

    她說得快了些,蕭霂聽得懵懵懂懂,但卻將小嘴撅起,好像很不以為然,半晌,才道:「聽皇后的。」又面對那幾名軍士,將小手放在秦束膝上,努力做出一副君臨天下的神氣道:「你們辛苦了。」

    「陛下!」那軍士身後的隨從卻似被引出了萬分的悲傷,挪上兩步道,「陛下、娘娘,我們一路奔馳而來,到底已耗了半月,眼下晉陽被圍,情況如何,實在令人懸心啊!」

    他仰起臉來,阿援輕輕「啊」了一聲,原來竟是李衡州。

    許是邊塞風霜與甲冑戎裝壓得他長大了一些,臉上生出了胡茬,一雙眼睛焦慮地在帝後兩人之間掃來掃去。

    蕭霂接話道:「秦將軍信上不是說,晉陽的糧草還可以用兩年?」

    「是。但鐵勒人不擅圍城,很可能會逕自搶攻的。」李衡州急道,「小人出來時,城外已發生過幾次小戰,我軍都敗卻了,將軍下令退守待援。但晉陽侯和晉陽國相……」他忽然又住了嘴。

    「說。」秦束平靜地道。

    「晉陽侯和晉陽國相……屢次……出兵試探。」李衡州想了半天,最後想出一個較折衷的說法來,「如今號令不明,晉陽國與鎮北將軍的軍隊各聽各的……」

    秦束微微蹙眉,還未發話,一邊的蕭霂卻搶了先:「鎮北將軍遠到是客,晉陽侯對自己的封地是最熟悉的,援軍自然應當聽從晉陽侯的號令。」

    李衡州聽了,抿著唇不敢應,只拿眼風偷偷去瞟秦束。蕭霂也悶聲不吭地看向她。秦束靜了片刻,拍了拍蕭霂的手,溫聲道:「幾位來使辛苦勞頓,可以休息幾日,同黎將軍一起出發。朝廷不會忘記北邊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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