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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老僕給他開了門,一邊跟著他走進去,道:「今日有媒人上門。」
「媒人?」夏冰走到院落中,伸手輕輕侍弄著盆中花木。秋意漸深,花朵已自蔫兒了。
「是常樂大長公主派來的,說是想給自己的獨生女兒結個親。」老僕顫巍巍地道。
「溫玖?」夏冰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曾經見過的那個少女。
是個矜弱靦腆的女孩,羞澀如白花,又動輒臉紅,一副毫無主張的樣子。
「這想必是溫太后的意思吧。」半晌,他復垂下眼帘,專注地看著盆中的花。
老僕沒有作答,只道:「大長公主還在等著您的消息。」
「知道了。」夏冰撣撣袖子,「我這就給她修書過去,應承了她。」
婚姻大事,也就這樣簡簡單單幾句話便定下了。夏冰往內室走去,忽又停步,指著院中的花道:「謝掉的花該換了,去換幾盆應時令的。」
「是。」
第40章 顧步已相失
八月中, 洛陽城中四處都傳揚著大長公主嫁女的消息。
先帝崩逝於今年三月, 雖然國喪以日為月、不擾民間嫁娶, 但大長公主是皇室宗親,先帝親妹, 總該有個避諱。如今卻這樣著急忙慌地置國喪於不顧,未免遭人譏笑。
眾人也都想到,大長公主那個女兒, 原本是與秦家二郎定了親的, 不知怎的卻被甩了, 乃至如今竟自降身段, 要去嫁一個寒人。寒人到底是寒人, 再是經明行修、權勢顯赫, 那也不該亂了婚宦的規矩啊。
不過溫小娘子自己, 聽聞倒是很高興的。若論人品, 比起放浪不羈的秦二郎, 這個規行矩步的彬彬君子夏子固當然要好上一萬倍,溫玖素來是不敢與人高聲說話的性情, 現下似乎都直起腰來了, 既幸福、又得意的模樣。
永華宮中, 楊芸坐在妝檯前,默默地梳攏了髮髻, 又將金步搖小心翼翼地插上發間。
「嘩啦」一聲,簾帷掀開,夏冰散著衣襟走出, 先徑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而後便一手執杯,倚著博古架端詳著她。
她看上去倒是平靜得很。女人,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沒意思的事情會嫉妒,該她嫉妒的時候卻又冷下來了。
「溫太后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夏冰終於開了口,「先是攀秦賜,再是找上我,她們溫家的女人,就這麼不值錢?」
楊芸笑道:「你是真寒門,秦賜是假士族----秦賜總還比你強一些。」
夏冰眼神里泛著冷,「那又如何?攀不上假士族,到底不還是來求我這個真寒門了。我不像秦賜,手握兵權,口含天憲,我拒絕不得她。」
楊芸道:「你想拒絕嗎?」
她這話問得天真,眉宇微微壓低了,神色里好像只有關切。夏冰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瞧了半晌,才道:「那個溫玖,不過是個沒長全的小丫頭。」
楊芸又笑了。
好像是被他逗樂了,又好像只是寬容他的任性,她復道:「你若能同她好好過日子,也不失為一條順遂的路。」
「您要我同她好好過日子?」夏冰很快地回應,「您真是這樣想的?」
楊芸垂首,低聲:「我知道你沒有法子。」
清清淡淡、飄飄渺渺的一句,沒有著落,卻讓夏冰的心狠狠地震了一震。
他抬眼,看見垂落的簾帷上映著對方細瘦窈窕的影子,高高的髮髻上晃蕩著金步搖,像一棵被施了咒的樹,永遠只能一動不動地守著那再也開不了花的軀幹,直到老死。
可是她卻對他溫柔而寬憫地說:我知道你沒有法子。
心裡莫名就湧出一股怨氣: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了?!不可能的,沒有人能知道我……
然而直到最後,夏冰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
在四九城中的高門之間還在閒言碎語之際,北方第一次接到了鐵勒入侵的情報。
蕭霆、秦賜鎮守在雁門,但鮮于岐竟是直朝西邊晉陽長驅而去。接報之後,鎮北大將軍秦賜當即帶兵馳救晉陽。
「城外那些軍壘,都不過是疑兵之計!」皇甫遼闊步走入大帳,將頭盔往案上狠狠一擲,怒道,「鮮于岐小兒出爾反爾,扣了我的使節,還來個聲東擊西!」
蕭霆坐在上首,手指不斷地點著漆案,噹噹當的聲音催人心煩。皇甫遼看他一眼,他才稍稍起身,手指點過案上的輿圖,「晉陽與洛陽之間可不遠啊,這個消息若傳到京城,只怕會人心惶惶。」
「我看不見得。」皇甫遼冷笑一聲,「京城裡的人都在忙別的事情吧!」
蕭霆嘆口氣,「秦賜已過去了,我們再著急,暫且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坐鎮廣武,中轉車糧人馬,為秦賜與官家之間傳遞消息而已。」
皇甫遼急切地道:「二萬人馬,會不會太少?」
「晉陽本來城堅兵銳,我們若派過多援軍,只會增加糧草負擔。」蕭霆沉吟地道,「這二萬兵馬,只是為了給晉陽侯托個底,表示我們絕不會放棄晉陽。只要不主動迎擊,守城應當不難。----這也是我為何派秦賜前往的緣由。他是個沉著的人,就算晉陽侯貪功冒進,他想必也能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