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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秦束抿著笑行了個禮:「太后這話,可說得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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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日,使持節、開府儀同三司、都督五州軍事、鎮北大將軍秦賜率軍出征。永寧宮溫太后推說身體不適,不能省文書理朝政,一應事務,交司徒秦止澤領尚書、中書兩省協同處理。
第39章 佳人渺天末
顯陽宮苑中的荷花, 怎麼看都像是不會變的。
一整個夏天, 它都是那樣悠悠然不緊不慢地開放;既無人催促, 也不作防備。但到了七月的收梢,便會突然褪了色、一片接著一片止不住地凋零入水, 好像只是一夜之間的摧殘,但其實這苦痛已經連綿了很久,是從盛夏的燦爛里就埋伏下來的。
秦束望著那荷花, 耳邊聽著司徒府長史在十步遠的垂簾之外所作的高聲稟報----
「度支曹奏, 家有五女、貧不能給事之家, 復其租稅。又, 先帝時起太倉於城東, 不應所求, 奏起常平倉於東西市, 周轉郡國邸閣用度。」
「河間王蕭霆、并州刺史皇甫遼奏, 北地邊塞障壁乃前代所築, 年深朽壞,不能應敵, 請款加葺。」
「尚書左僕射陳豐、散騎侍郎黃直劾, 潁川太守、都督三州軍事溫育良不應徵調, 罔視國紀,私蓄兵馬甲楯, 有不臣心。」
……
許多件文書終於一一報完,秦束終於稍稍回頭看了一眼,淡淡地道:「父侯有心了。一切便按父侯的意思辦。」
「是。」
那長史領命離去, 卻又被秦束叫住:「且慢。」
她靜了片刻,道:「溫侯的事情,豈是幾個乳臭未乾的小臣隨意議論得?那些彈劾不要給官家看了,省得讓官家煩心。」
長史似也著意看了她兩眼,但只能看見那碧色的裙角。他垂下眼帘,「是。」
***
「什麼陳豐、什麼黃直,從前還不是我家裡的一條狗!」溫曉容終於忍耐不住,一入寢殿便破口大罵,「哀家已經一退再退,他們還想怎樣?!」
幽瑟跟了上前,一邊連忙屏退了其他僕婢,低聲勸道:「娘娘息怒,事情還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些人不也被秦皇后罵了麼?說他們乳臭未乾,亂參國政。」
「秦束倒是能忍。」溫曉容冷笑,「眼下她父親秉政,什麼事情都先報與她知道,儼然已經是垂簾聽政了,她卻還裝出一副謙恭惶恐的模樣來。」
「秦賜不在朝中,她就算垂簾聽政,也沒有什麼倚仗。」幽瑟輕輕給她揉著肩,「其實上有太皇太后,中有兩宮太后,按理是怎麼也輪不到她的呀。」
溫曉容抬手扶著額頭,看見菱花鏡中的自己,妝容嫵媚多嬌,四十餘歲的年紀,她卻覺得自己已經與八十歲的老婦無異了。寂寞是醜陋的。
「婢子還聽聞一件事情。」幽瑟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那個夏中書,近日又時常往永華宮去走動了。似乎永華宮在朝的親戚,多半也都是他給安置的。」
「噢?」溫曉容輕輕抬了抬修長的眉毛,「這個夏冰,當真泥鰍也似。」
「但他可是先帝明點了的顧命大臣啊。」幽瑟勸誘地道,「當初遺詔里的人物,兩宮、秦司徒、夏中書、再加上一個小秦將軍,一半都是秦家的人了,楊太后料想也不會同我們一邊;只剩下這個夏冰,倒是很鬆動的樣子……」
溫曉容的眸光漸漸地深了。
「你說得不錯。」半晌,她道,「我會想個法子----」忽而她轉過臉,「我們家阿玖不是已被秦家毀了約?你派人去溫珩家裡,探一探她的口風----上回溫珩他自己不檢點,給我捅了那麼大的漏子,不容他不把女兒送我。」
「是。」幽瑟應聲,「那夏冰那邊……?」
溫曉容冷冷一笑,「一個寒人,還有資格挑挑揀揀麼?我讓他娶,他敢不娶?」
***
并州,雁門郡治廣武。
河間王蕭霆與并州刺史皇甫遼在軍營中迎接秦賜。三人曾經在平定蘇熹之時並肩作戰,此時舊地重逢,各個欣然。蕭霆打量著秦賜,不過數月不見,後者好像更篤定了一些,甚至會笑了。
秋節凜冽,三人登上烽堠,遙望遠方,一覽無餘的天幕之下,是染著星星點點青碧的荒原,偶爾能望見河流、帳篷與牛羊。
「邊關上也有一些百姓,說不清是胡人還是漢人的。」皇甫遼粗聲道,「有時我們抓他們服役,他們便是漢人;有時鐵勒抓他們服役,他們便是胡人。」
秦賜望著那些人。其實隔得太遠看不清楚,但那一派安然的氣氛,卻透出弱者的無可奈何來。
「末將的父母,據說便是這樣的人。」他忽然說。
蕭霆心下吃了一驚,默默看他神色,卻看不出什麼異樣。皇甫遼大咧咧地發話了:「什麼?啊,你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胡漢的混種,說不定還真是這一帶的。」
蕭霆發問:「你想尋你父母的底細麼?興許黃沙獄中,還有存案。」
秦賜搖了搖頭。
蕭霆尷尬地笑笑,「也對,將軍如今畢竟是姓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