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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秦束疑惑:「不會?」
秦賜卻不說了。
他披衣起身之際,秦束若不經意地道:「父侯上回來說,在他那裡積壓了許多奏疏,都是彈劾大司馬溫育良橫行不法的。」
秦賜一頓,「溫司馬是朝中宿臣,又是太后之父,若要動他……」
「沒讓你動他。」秦束笑道,「你只管保他就行,餘下的事,我來安排。橫豎魯阿姊已死,現在的永寧宮,就如驚弓之鳥。」
秦賜道:「這會不會太著急了?」
「溫珩是你自己處置的,卻來說我太著急。」秦束柔聲道。
秦賜想起那一晚上,此刻也要忘記了,那時候為何會有滿腔的不甘不忿,以至於要將那個宮女當做誘餌摔將出去----很殘忍,但他不後悔。
「我明白了。」他說著,終於起身慢吞吞地穿衣。
秦束側首看他,那眼神竟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忽而,她笑了,柔聲道:「我知道你自有主張,但是還望你,萬事小心。」
這寥寥數語的溫柔,卻叫秦賜怔住了。再去看她,卻只能看見她耳根底下的紅暈,似是令她著了癢,還伸手去摸它。秦賜於是沒能忍住,再度咬上了那個瑩潤的耳垂,秦束輕叫一聲,又被他一把抱住。
秦束好笑地拍手打他:「做什麼?」
秦賜穿衣穿到一半,裸著半個胸膛和結實的手臂,濕潤的呼吸就震盪在秦束髮紅的耳邊:「我今晚不走了。」
秦束沒有說不行。她只是笑著,好像也沉浸在這一刻的幻夢裡了。
他的聲音更啞了幾分:「這一輩子,我都不走了,好不好,小娘子?」
秦束笑著,笑著,以至於必須咬緊了唇。
夜這麼長,本就是做夢的時候,就算是痴人說夢,也可以被原諒的吧?
***
六月末,司徒秦止澤上表,彈劾皇太后之父、司馬溫育良行為不檢,在淮南爭田圈地,魚肉百姓,當議大罪,褫奪官爵,押還鄉里。
這一道彈劾過於嚴苛,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無人不為溫育良喊冤的。最後是中書令夏冰和鎮北大將軍秦賜,順應眾情,暫且將溫育良外調為潁川太守、都督三州軍事,了結此案。
溫珩、魯阿姊、溫育良,半月之間,死的死貶的貶,這三人的事情一環套著一環,溫太后再是遲鈍,也明白過來是秦家有意與她作對。但暗昧多時的秦止澤此刻突然出頭,卻也十分蹊蹺。她摸不清楚,最後只能認定,秦賜到底與秦家諸人是不同的。
如此,秦賜便在永寧宮的格外感激中,迎來了自己的廿四歲生辰。
溫太后在華林園中擺大宴,自晝至夜,歌吹不絕。秦賜坐在主位,便始終尷尬地受著各家的禮,身邊是平樂長公主蕭雩,後者幫他忙前忙後地張羅著,倒是不亦樂乎。
七月十四,天氣已涼,華林園中碧波萬頃,映著沉沉天色,更令一眾穿戴輕薄的娘娘命婦都攏緊了衣衫,但蕭雩卻偏是一身綾羅小襦,胡制的箭袖比尋常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叮叮噹噹奪人眼目的金釧兒。楊太后與秦束坐在一處,望著那邊,忍不住道:「這還沒嫁人呢,就穿上胡服了。」
秦束今日穿得普通,只是順應秋令的素衣黃里,縹青色羅帶飄然垂在腰間,立意不要抹了長公主的風頭一般。聞言,她只是笑笑:「秦賜平素也不穿胡服的。」
楊芸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笑得安然。
「官家來了!」忽而,眾人間起了一陣騷動,緊接著便聽聞宦者的尖聲:「皇帝駕到----」
將入夜了,蕭霂終於在夏冰等人的陪伴下姍姍來遲,小小的身子由王全牽著,眼神往四周一掃,山石流水,樓閣苑囿,許多雙眼睛也一時都遮遮掩掩地看著他。好在蕭霂已經在這樣的場面中歷練了很久了,他分毫不懼,還頗是老氣橫秋地道:「朕來賀秦將軍壽!」
秦賜連忙趕來,下跪伏首,重重地道:「末將愧不敢受,愧不敢受!」
蕭霂看著他,好像背書一般道:「秦將軍有功於國,合該受賞。朕想著,不如給將軍指一樁婚,何如?」
***
秦束手中茶盞不小心地一傾,潑了些水在案上。但沒有聲音,一旁除了楊太后外,也無人注意到。
她慢慢地將茶盞再放穩了。
但聽秦賜聲音朗朗,園中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多謝陛下盛意!但比起指婚,末將更有一樁懇求,想請陛下首允。」
蕭霂顯然沒料到會被他反將一軍,愣了一愣,才問:「你有什麼懇求?」
「末將前日接到并州、幽州前線急報,道是鐵勒猖獗,雁門河間王部尤需增援。」秦賜抱拳道,「末將懇求陛下,讓末將帶兵去支援河間王,安-邦定塞,守衛陛下!」
***
蕭霂呆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對答,無助的眼神竟爾往溫太后的坐席上飄去。
還是他身邊的王全機警,咳嗽兩聲,「秦將軍保國之心可嘉,但陛下指婚是常人求也求不來的恩典,您可想好了,要哪一個?」
秦賜叩下頭去,面不改色:「末將接報,心急如焚,只請陛下恩准!」
後方忽而響起重重的一聲「哼」,秦束抬眼望去,卻是平樂長公主蕭雩坐不下去,逕自一甩袖起身離開了。溫太后倒是仍舊端著怡然的臉色,只是那笑容也再擺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