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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秦賜方膝行了一步,她的雙手已藤蔓般纏上他脖頸,他的心一驚,繼而又猛烈跳動起來----
是她吻住了他。
像是在安撫他一般,如小貓一般輕舔他的唇,一遍又一遍描摹那冷薄的唇形,直到他終於張開了齒關。
她在他的呼吸之間輕幽地喘息:「我是在意呀,在意你當初在我這裡裝傻,見到了平樂都不告訴我。」
秦賜伸出手,輕輕撫過她那柔順的長髮,一下又一下,令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他的聲音低沉:「若告訴了您,您待如何?」
「不如何。」秦束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怎麼也不該便宜了她不是?」
***
心上像是一塊大石重重落了地,可是卻砸出一個更大、更黑暗的空洞。
他將她往榻上推倒下去,頓時叮鈴哐啷從案上掉落下無數雜物。她一邊笑,一邊卻逗引著他,讓他焦急,讓他氣惱,讓他那雙灰色的眸子裡終於燃起了壓抑的火。
「你可不要……可不要……」明明已軟了氣力,她卻還變本加厲,聲音如那油燈上的霧,既輕且膩,悠悠然地晃動,「可不要同平樂做這樣的事情啊?」
這侮辱一般的調笑,令他心頭無名火起,報復一般在她那雪白的頸子上咬了一口,她驚笑一聲,身子卻將他纏得更緊。
交纏的雙足輕輕地摩挲著,將地上的氍毹都踩得發皺,燈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如兩株青青草木,時而合攏,時而分開----
她默默地抱緊了他寬闊的肩背,燈火映出他的身體微汗的輪廓,那麼沉著,那麼有力量,是她所缺失的沉著,與她所從未見識過的力量。
在這幽暗的光陰中,在這新涼的塵夢裡,只要有他的庇護,她仿佛就能自由地蔓延,自由地生長,自由地往渺無邊際處飛去。那些宮闈底、朝堂前的血光劍影,也全都成了瑣屑的事情,甚至抵不過他的一彈指,便紛紛散作塵埃了。
她知道這只是她一個人的幻夢。可這幻夢若是永不要醒,該多好啊。
***
歡愛之後,兩人便草草地躺在絨毯上,秦束枕著他赤裸的胸膛,手指在上面輕輕地畫著圈,一邊道:「見一面本就很艱難,往後你便不要再生氣了。」
生氣?他下意識想反駁,卻立刻又明白過來。
她說的是上次,他被她拒絕而離開的那一次。
「阿援說,那夜你回去時,臉色拉得老----長。」秦束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又笑著湊上前望著他,「今日你可滿足了吧?」
她的髮絲垂落在他胸前,撓得他發癢。他凝著她那雙幽麗的眸,喉結上下滾了一滾,「滿足?」
他怎麼可能滿足,他只是尚且不敢多要罷了。
秦束好像讀懂了他的意思,嫣然一笑,「其實你看,我入宮之後,官家也不曾來過顯陽宮幾次,我們還可以……這樣過日子,豈不是很好?」
「您當真認為,這樣就很好?」秦賜道。
秦束的眼神有些慌亂。她慢慢直起身,蹙起眉,「不好嗎?你……你不喜歡?」
秦賜抬起手,輕輕撫摩她的臉頰,她今日沒有梳妝,小巧的臉上容色透出蒼白。他靜了片刻,垂落眼帘,道:「我很喜歡。」
她抓住了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
「外邊的人,早就議論開了……」她漫漫然地笑,眼中卻沒有笑意,「說我養了個胡兒做男寵呢。」
「我就是您的男寵。」秦賜靜靜地道。
秦束笑道:「那你可要聽話,絕不能背叛我呀。」
秦賜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五指輕輕地扣入,摸索著她的指節;他的目光卻始終鎖著她:「我不叛您,您也不可叛我,如此才叫公平。」
秦束的笑容漸漸地消失。
「我不會叛你。」她道。
他反反覆覆地端詳著她的臉,她的秀麗的眼眸,眼角的線條微細而上挑,眼珠子是純粹的深深的黑,不論在何種境地里,總不會改變那裡面的一片清冷。他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想知道她這五個字到底是不是真心,可是這本身也是個無稽的問題,他是不可能尋得出答案的。
於是到最後也只能將更加激烈的吻覆上來,仿佛是對她這句話的回應,又仿佛只是想將她這句話深深埋入這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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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過後,朝廷下詔,遣河間王蕭霆隨軍往北邊駐防。臨行之前,蕭霆便到秦賜府上來道別。
天氣頗熱,他只穿一件輕薄長衫,負袖站在將軍府偌大的廳堂上,堂外綠葉蔭中傳出蟬鳴陣陣,令人心頭焦躁。李衡州先給他伺候了茶水,他望了望四周,但見數名侍婢窈窕侍立,轉頭問李衡州:「你們家將軍,今年多大歲數了?」
李衡州笑,「正巧,上回官家還問起這個事兒。」
「官家?」蕭霆眉頭一皺。
「溫太后抱著官家,在式乾殿覲見時問的。」李衡州捧著空盤子,笑得見眉不見眼,「說是要給將軍辦壽宴呢,但將軍自己也記不清自己的生辰,太后就差人去黃沙獄裡查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