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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她終於又笑了。
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時候,她才會任自己笑出來。
她的手指輕輕撫摩過那金漆小盒,「溫太后仗著自己是官家的嫡母,卻忘了還有個太皇太后。」
***
阿援領命,捧起那小盒走出了殿門,而秦束走回寢殿中,輕輕道了句:「人呢。」
秦賜便從那御床後邊轉了出來。今日他不披甲,也未佩劍,絳衣素里,錦袍玉帶,好像只是誤入宮中的清客,只那一雙灰眸凝著秦束,還是很認真的模樣。
「宮中耳目眾多,你也膽子太大了。」秦束懶懶地說著,往几案前坐下,「從永寧宮出來卻往顯陽宮跑,萬一被人瞧見可怎麼辦?」
秦賜也在她面前坐下,道:「您不想我來麼?」
秦束抬了抬眼,「太危險了。雖然你每次都能尋著由頭來,但若過晚不歸----」
「您不想我來麼?」秦賜膝行上前幾分,一雙眼睛裡濕漉漉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秦束沒了轍,又好氣又好笑,偏臉上還紅了,叫她不由得轉過臉去,倉促地換了個話題:「今日溫太后召你,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秦賜乖乖坐了回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官家也在永寧宮,就問了幾句話。」
秦束的笑容微斂,下頜抬起,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
秦賜想了想,道:「先帝的遺詔里,似乎也提到了我……」
「是。」秦束盯著他道,「先帝對我父侯說,你是可塑之才,要待時拔擢。」
「所以溫太后,大約是想拉攏我。」秦賜低頭,將地上莞席的皺褶仔細理好,用白虎鎮子壓住,才抬起頭來,仿佛有些委屈似地望著她,「我好容易進來一回,您便說些不相干的事情。」
秦束心上漏了一拍,面上卻不為所動,「她怎麼拉攏你的?」
秦賜別過了頭。
秦束好笑,「你生氣了?」
秦賜硬邦邦回答:「末將不敢。」
秦束頓了頓,端住聲氣:「過來。」
秦賜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終於還是挪了過來。秦束伸手撫摸他的臉,他像是被摸得很舒服似地眯起了眼睛,她卻又忽而拿巴掌輕拍了拍他。
秦賜睜開眼,看見秦束的眼底沉著他看不懂的漩渦。
「小娘子?」他迷惑地喚。
過去他們尚未廝混到一起時,他覺得小娘子是那般地新鮮可愛,就連心術算計都是從容風流;現在他們已結合過,也算熟知了彼此,他卻覺得小娘子愈發地像一個藏得很深的謎。
可是對著這個謎,他沒有解開的法子,不安的黑暗之中,便只能一遍遍地靠親吻與撫摸去確認----
即使是飲鴆止渴,那也聊勝於無,不是嗎?
秦束輕輕地喘息著,可是到底還是推開了他的吻。他的眼神慌亂了一瞬又立刻掩飾住:「小娘子?」
她垂下眼帘,澀澀地道:「今晚……不行。官家可能會來。」
「我方才都聽見了。」秦賜執拗地道,「官家今晚不會來。」
「太皇太后會將他拎過來的。」秦束笑了,「我不可能讓溫太后一直拘著官家。詔令都從永寧宮出,像什麼話?」
秦賜聽著,注視著她,方才片刻燃起來的情熱一寸寸又灰滅下去。不惟如此,他還莫名生出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可若有羞辱,那也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是他自己先不安於位,是他自己先打破了平衡。可是他每進一步,小娘子就會退一步,除非將她攪弄到全然意亂情迷的地步,否則她不會迎合他。
她那雙柔軟芳香的唇,從來沒有吐露過一絲半毫的心聲。
而他,出生入死地追隨她到如今,並不是……並不只是,為了做那些事情。
到底是她太吝嗇,還是他太貪心了?
秦賜終於還是將自己的神色掩住,他垂下頭,淡淡地笑了笑,「是末將欠考慮了。」
秦束仍是坐在原處,並不看他。秦賜立了片刻,轉身而去。
***
是夜,太皇太后竟親自駕臨永寧宮。
蕭霂原已在睡夢之中,乳母魯阿姊就在寢殿的外殿守著。忽而有幾位女官捧著太皇太后詔旨闖入,亦有內侍入內來,將宮燈次第點燃了,魯阿姊連忙站直了身子,慌張阻攔道:「這是做什麼?」她壓低了聲音,「官家正睡著呢!」
「太皇太后召官家有事。」那內侍並不拿正眼瞧她,眼皮耷拉著,尖細的聲音拖得老長,「請官家即刻起身移駕顯陽宮。」
「顯陽宮?」魯阿姊怔住,眼神暗了一暗,切齒道,「莫不是那個----」
「阿姊慎言。」那內侍平淡地道。
幾名女官已經入內殿去,過不多時,便將揉著眼睛犯困的小蕭霂給牽了出來。魯阿姊一看,心疼得不得了,迎上前道:「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天明了再說?官家都睡了,還硬將人拉出來,她顯陽宮再如何了不得,也不能幹這種事呀!」
「這種事可不是顯陽宮要乾的。」那內侍糾正她道,「是弘訓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