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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便連那深深的箭傷上,也傳來陌生的戰慄。
「這一箭是在樓煩,被蘇熹手下的□□手射中的。」秦賜沉沉地道,「我當時便將它拔了出來,我是主將,不能讓手下看見了泄氣。」
秦束輕輕地道:「因為你單槍匹馬闖入敵陣,所以才會被當胸射中吧?」
秦賜屏著氣息,「有什麼關係,我到底不還是斬了蘇熹。」
「與你相比,蘇熹算什麼?」秦束不假思索地道。
秦賜一怔。
秦束卻也頓了一頓,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句話中的不妥,轉過頭去,「我將你從黃沙獄中帶出來,給你鋪好封侯拜將的道路,不是為了讓你在那北邊的荒地上送死。」
秦賜的眸光微微地暗了,握著她的手也悄然地鬆開。
「是。」他低低地道,一邊將衣領重新拉好,「官家給了我十日的假,將養將養也便好了。」
「秦賜。」她卻道。
燈火的暗影里,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你怨我不怨?」
她的聲音那樣輕,輕得好像害怕驚動了什麼,那顫動的聲線里,竟好像有一絲慌張的意味。
但他並沒有聽出那一絲慌張。
他只是略微生硬地回答:「不怨。」
她望著他,神色漸漸地回復,直至淡淡地笑了:「旁人都說我是個幸運的人,父母寵愛,天家看重,還有你,能為我出生入死。」
「您在我面前,不必這樣說。」秦賜說,語氣雖然恭敬,卻也清冷如冰。
那所謂的溫柔的一會兒,終究還是過去了。
兩人都從方才片刻的沉醉之中抽身出來,雖然狼狽,雖然疲倦,但到底還是全身而退了。
秦束抬手將鬢髮捋到耳後,面上的紅潮也已褪去,她幽然地一笑,「你今日喝得太多,我讓人帶你去客房裡歇息吧。」
***
這一夜,秦約與丈夫孩子一同住在自己出嫁前的舊院中,輾轉反側,始終難以入眠。直到凌晨時分,有僕人來敲門。
秦約當即披上外袍打開門,便見是之前帶河間王去歇息的那幾人,不由得壓低眉宇,隱隱發怒地道:「你們過來做什麼?不是讓你們看著那間房嗎?」
廣陵王府的三位僕人俱都哭喪著臉,道:「我們將河間王送過去之後,原在暗中盯著的,結果不知是誰來將我們打昏了,直到方才才將將醒來。也不知秦小娘子進屋了沒有,眼下已滅了燈……」
秦約的神色微微一暗,低斥:「滾!」
那幾人連忙離去了。
秦約站在門口,兀自發了一陣呆。
是誰……是誰,看出來了?
「要孤看,」床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你們女人的法子還是太窩囊。孤手下有三十劍客,何事不能為?」
秦約勉強地笑了笑。
天光亮時,梁氏、長公主帶著溫玖來造訪。
梁氏笑道:「還是你這個阿姊貼心,想著阿束未嫁操勞,讓我們來幫襯著些。」
秦約正抱著小王孫在妝檯前擺弄一把小金鎖,聞言將小王孫交給了一旁的傅母,款款地笑道:「阿母想必也心疼阿束的,卻來說我。」
溫玖道:「阿束姐姐還未起身麼?我方才見有幾位客人,已經先去用早膳了。」
秦約端莊地走來,「我們這就去瞧瞧阿束。」
秦束的院落與書齋相連,落雪之後,風竹搖影,聲響空疏。秦約走到房門前,示意婢女去敲門,卻見那門自里開了。
秦束已是穿戴整齊,一身軟紅小襖,仍披著昨日那件玄色大氅,只梳小髻的發上點綴著精緻的金箔,又在耳旁垂下金絲串聯的珍珠耳璫,映出那如月般美好又年輕的臉龐。她只低頭含笑地走了兩步,便已讓一眾女子看得呆了。
禍水。長公主心中冷冷地想著,臉上卻仍端著笑。
「阿姊。」但見秦束對著秦約柔柔地一笑,「多謝阿姊好心來叫我,所幸妹妹今日早起了,不然的話,豈不要讓長公主都看笑話了?」
第20章 耿耿霧中河
正月過後,許是嚴冬難捱,官家竟徹底病倒。
大司徒秦止澤往宮裡去看望過幾次,面色十分凝重,「想當年,官家帶我們征戰南北,戎馬倥傯,那是何等英武雄壯!到如今……唉,到如今……」
到如今,卻只有一副堪堪遮住骨架的皮囊,每日還在迅速地消瘦下去。
二月初,宮裡又下旨意,召秦束入太極殿去面聖。
這一回,來的卻是東宮的馬車。
阿援給秦束重新梳頭,長發攏作歸雲髻,上壓著纏枝金步搖,又特意垂落兩三縷髮絲到鬢邊,襯得明珠耳璫愈加明亮動人。秦束本來生就一雙含煙帶霧的眼眸,在脂粉的映襯下,看不出本來表情,反而更顯得冷而清麗。
阿搖一邊給阿援幫忙遞東西,一邊擔憂地道:「娘子,官家召您,為何卻用東宮的車馬?」
秦束垂眸,淡淡地道,「說明太子也在宮中,等著我呢。」
阿搖張了張口,有句話幾乎呼之欲出。阿援看了她一眼,接口道:「今日是不是要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