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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秦束站在外邊,看著秦賜行禮領旨,神情默默。

    「小娘子,用心良苦。」是不知何時退到她身側的夏冰,清清淡淡地對她笑了笑。

    第11章 枯魚就濁水

    皇城西發生的這一切,不多時便傳遍了京畿。

    這一場刺殺雖然極短暫、又已失敗,但其中可琢磨處還真不少。私自帶出太子的楊貴人,一無所知被嚇一大跳的秦家娘子,忽然冒出頭來的胡人小將秦賜……

    還有那個,不知為何當時正好也在秦家帳中的蘇貴嬪。

    蘇貴嬪得寵多年,驕縱慣了,養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潑辣性子,但偏偏這一次,她感到身上竄出惡寒,甚至叫來了朝中為官的兩位兄長,私自在內殿中憂心忡忡地商議對策。

    「不過是幾個烏丸人,我看妹妹也太過謹慎了。」在大鴻臚屬下任職的大兄蘇禮方非常不以為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呀。」

    任散騎常侍的二兄蘇義方見天家的機會較多,慮事更深沉一些,「實不放心,便不妨往壞處想。我們兄弟幾個雖不爭氣,但阿父畢竟還在雁門郡鎮守,直面鐵勒,何等重要,就算真有什麼火燒到我們身上,官家難道還能不顧慮著些?」

    「快別提阿父了。」蘇貴嬪懨懨地撐著腦袋半臥榻上,「世人都知道阿父養了一隊烏丸人做精銳,當初還拿這事邀賞來著,現在竟成了禍根了。」

    「我看二弟說得對。」蘇禮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嘆口氣,「妹妹,你在宮裡待久了,可莫要忘記外面的天地還廣闊得很,我們還是有退路的!」

    「退路?」蘇貴嬪突兀地冷笑一聲,「你們送我進宮的那年,可不是這樣說的!」

    蘇禮方又嘆口氣,「你怕什麼呢,眼下北邊吃緊,那個鐵勒小王肆無忌憚,別說不是你做的,就算真是你做的,太子又還全須全尾的沒半點兒事,官家看在阿父的面子上,自然也會大事化小……」

    「雖然如此,最好也不要給阿父拖後腿。」蘇義方站起來,踱了幾圈的步,慢慢地道,「現在官家委全權讓郭敞和夏冰徹查此案,郭敞主內,夏冰主外。我看,不如先盯緊了這兩人,尤其是郭敞……」

    「這話在理。」蘇禮方點點頭,「還有,妹妹,你也想點轍兒,讓官家別總盯著這邊看呀?譬如說,那個小楊貴人,我看她的罪名也絕不小……」

    蘇貴嬪不知是無奈還是怨恨地咬了咬牙,「秦束當場就保了她,官家事後也不好追究。」

    「秦家……」蘇義方沉吟,「這招倒是很厲害,就要結親的當口,還給小楊貴人賣了個恁大的恩惠。往後秦束若真的嫁入東宮,還不知道誰聽誰的。」

    「沒法子,讓秦束進東宮,這還是官家的意思。」蘇貴嬪面無表情,偏嘴角又扯動了一下,很是不甘,「依我看,是官家怕溫家太強,楊家鎮不住,又或者是怕秦家偏向廣陵王……」

    「秦止澤那個老匹夫。」蘇禮方冷聲嘲笑,「兩個女兒都賣得一身好價錢,也不知道最後若廣陵王與太子火拼了,他心疼不心疼?」

    這話明明是說別家的,卻讓蘇貴嬪聽了心裡很不舒服,別過了頭去。要說賣女兒,誰家不是賣?

    蘇義方給大兄使了個眼色,後者醒悟過來,連忙轉了個話茬:「說來說去,妹妹,你那天晚上,去找秦家小娘子是做什麼呀?」

    蘇貴嬪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做什麼?我只不過是想提點她兩句……總之我沒有兒子,她若真進了東宮,那也是我的敵人。」

    ***

    夏日的尾巴,像是一掃就飛逝去了。

    西苑池中荷花已凋殘,大片大片荷葉投落翠色的影子,襯得遠方天空都如碧色琉璃。秦束就坐在老樹纏落的藤蘿陰下,不知在想些什麼,時不時卻會笑一笑。

    阿搖在秦束身邊伺候著,古怪地看著她那淺淺的笑容。阿搖只知道前幾日,從秦賜那邊來了信,說皇帝又賜他一區城中宅第,他領受了,但軍中事雜,自己尚無暇住過去。那封信寫得簡單,只是一方木牘上的草草幾行字,用木函封住了,纏著草繩,由長水營的郵吏送到了秦府來。

    小娘子讀完了信,收好,便只淡淡道了句:「讓你們將軍再練練字。」

    那郵吏聽了,摸不著頭腦,也只好領命而去。

    阿搖也是一樣。不過阿援總說她,膽子粗,心思莽,無論如何是猜不透小娘子那九曲心腸的。此時此刻,阿搖也並不知道秦束那長袖底下還藏了一隻小小的木偶人,秦束並不看它,只是用指尖輕輕地、悄無聲息地摩挲著它,就好像感受到了它心臟上的微弱波動。

    秦束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清楚自己的用處。就像這世上每一個名門中的女子一樣,就像她的母親、她的姐姐一樣,她要嫁人,嫁給門當戶對、利益相連的人。也許她就是為了這一件事而出生的,她本來也一直在為這一件事而準備著。

    她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有一回在扶風老家,二兄帶她去樂遊原上放風箏。那是個晴好的春日,原野上綠意盎然,嫩蝶亂飛,她牽著風箏的線回頭看,便見到廣袤無垠的青空,那風箏的翅膀舒展開,便如一隻真正的大鳥般,在溫柔的天際無拘無束地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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