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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43 作者: 蘇眠說
    「我哪有那個好心。」秦束打斷了她的話,「二兄與溫玖,誰也不歡喜誰,跟我沒有干係。」過半晌,秦束卻又自己皺了眉,自言自語般道,「這長公主也真是厲害,倒打一耙,叫溫玖竟還嫌棄我了?」

    「眼見您馬上就要做太子妃了,誰還敢嫌棄您呀。」阿搖輕聲寬慰道。

    「明知道我要做太子妃了,還巴巴兒去同廣陵王結親。」秦束冷冷地道。

    阿搖愣了一愣,她從沒想到過這層。「廣陵王妃不就是大娘子麼,都是一家人,長公主不管怎麼著,不都是要同秦家結好?」

    這話一出,旁邊的阿援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可再說。

    秦束側頭看她一眼,又轉回頭去,沒有接話。

    阿搖反應過來,膝行上前,給她揉起肩膀,慢慢地道:「小娘子,您算得太仔細,那些人不知道內情,往往還會不知好歹的。」

    秦束閉了閉眼,「你想說什麼?」

    阿搖頓住,片刻,「黎將軍那邊,還沒消息過來。」

    秦束笑了笑,「秦賜興許是真不會寫字。」

    她這一笑,倒好像是心情舒暢了許多似的。

    「太子的生辰快到了,黎將軍也忙著秋射的事務呢。」秦束又悠悠然道,「過幾日,我們自去城西瞧一瞧他。」

    第6章 平生竟何托

    到六月底,官家又病倒了。

    梁太后與溫皇后兩宮連下數詔,大赦,減刑,免稅,復租,復延請天下名醫到京城為官家看治。

    「前日我家來信,道是鄉里減了田租,今年約莫好過一些。」排隊稟糧的士卒交頭接耳道。

    「我家也是。不過這眼見著,今年又回不了家啦。」

    「鐵勒那個小兒,叫什麼來著?聽說他殺了自己的親兄弟,如今陳兵上郡,可了不得……」

    「我們不過是京畿的守軍,那個鮮于歧,在上郡如何厲害,也欺負不到洛陽城來呀!」

    「噓!小聲點。」

    有人的眼色飄向了後邊。秦賜沉默著,一邊排隊一邊低頭讀書,一切只裝作沒聽見。

    「我看他上回射箭時的臂力,肯定是鐵勒人沒錯兒。」過不半晌,窸窸窣窣的聲音又起。

    「鐵勒人就是匈奴人吧?我卻覺著他長相里還有幾分漢人的樣子,說不得是烏丸人呢。」

    「不不不,像他這種我見得多了,一定是西域人,西域!」

    「嘖,他可是秦家送進來的,當初秦相國不是隨聖上征戰南北麼?很可能就是在路上……」

    話說得愈加難聽,秦賜的臉色卻沒有變化。終於輪到他了,稟糧的倉吏叫了他的名字,按了他的手印,便讓倉曹的隸臣給他發放了下月的糧米。

    發糧的活計,過去在黃沙獄裡,秦賜也曾做過。獄中有刑徒官奴,也須稟糧,他的任務便是守在倉吏身邊,一個個地將稱量好的粟米遞過去,若有一個不慎,還要被倉吏拿藤鞭責罵。他望了一圈,在這軍營的倉廩前,沒有見著藤鞭,倒是見著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他的目光滯住了。

    秦束正站在糧倉邊,一身素白的長衣一無裝飾,只一條青色衣帶將纖腰輕輕束起。頭髮亦由青色布帕裹著,半遮了臉,懷中抱著一個包裹,同其他的士卒眷屬站在一處,只如一個平常人家的小女子,連出嫁與否都看不出來。

    稟糧的倉吏嘿嘿笑了笑,在秦賜的名字上勾了一筆,「找你的,快去吧!」

    秦賜捧著米袋,遲疑地走了過去,卻見秦束那布帕之上的眼睛微微地彎起,像是又在笑他了。

    「來散散心。」她道,「順便瞧瞧你。」

    秦賜過了很久,才怔怔回答:「……謝謝。」

    秦束將懷中包裹的青布略略掀開一個角,秦賜便立刻聞見酒香飄出,還未來得及說話,她已經將青布又合上,笑得慧黠,「我來請你喝酒,可不要讓旁人知道啦!」

    秦賜看著她的笑容,心上的河流仿佛又再次地、緩緩地流動起來,滲到血脈,叫他發癢。一瞬之間他有許多話想要同她說,一瞬之後他卻又啞然了,只是默默地將那壺酒從她手中接過來。

    「我方才已問候了黎將軍。」她轉身往外走,他便跟隨,「他說你在營中,吃苦耐勞,又好讀書,是塊好料子。」

    他生澀回答:「是將軍謬讚了。」

    她回頭,見他一手捧著米袋,一手捧著裹青布的酒壺,看起來倒不吃力,但頗有些滑稽,從那胸口的衣袋裡,還掉出來書的一角。她便一伸手將那書抽了過來,「方才在看什麼書?」

    這個動作,便如是在秦賜的胸前拂了一把,明明只是書頁掃過,仍讓他不自然地轉過頭去,「《六韜》。」

    看見扉頁上的題名,秦束也怔了一怔,旋即淡笑,「看兵法?很好呀,我原也覺得這最適合你。古人說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我每回隔了一兩個月來見你,你都像是又變了幾分似的。」

    秦賜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眉心微皺的樣子,像是有話要說,又像是不願回應。到末了,他卻是看著別處,小聲道:「那您便常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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