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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13 作者: 青木源
    很多人都說她哀毀過禮,兒子這樣是應當,女兒可以斟酌著放寬一點。但是王翁愛卻是按照著兒子們的那一套,直到出靈的那一日。

    王彬生前顯貴死後哀榮,朝廷已經追贈特進、衛將軍,加散騎常侍。諡號為肅。

    朝廷向來是辦事的人少,嗑藥玄談的人多,一件事可能要拖上個老半天還不一定能辦的下來。但是王彬追贈和諡號定下來,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

    到了象山,從犢車上下來,象山作為家族墓地已經定好了的,墓室也修繕好了,當然十分的簡樸,也不用金玉之類。

    家僕們用粗大的木棍將棺木扛起來,一步步的向山上走去。入墓室前,還有一次祭祀,女眷們是不參與的。

    王翁愛扶著母親,身後跟著年幼的妹妹還有一堆的侄子侄女,上了山,等到那邊棺木放定,嗣子王彭之帶領家中的男丁在墓室前扯開了嗓子,照著周禮,兩手捶胸,仰頭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其後的男丁們也跟著苦寒出來。

    夏氏到了如今,面上倒是漸漸的冷靜下來,她手裡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著眼角,但是眼角依然有濕潤存在。

    她一手扶住女兒的手,還有一個年幼的王隆愛正揉著眼被乳母抱在懷裡。她看著身邊的長女,長女最近因為守孝,原本的白皙透紅的肌膚也成了青白,眼下一圈的青黑色。而小女兒正懵懵懂懂,甚至還不知道父親是怎麼回事。

    夏氏回過頭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還有三個兒女需要靠著她呢。

    那邊兒子孫子們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象山里迴蕩,今日下著濛濛細雨,細細的雨絲斜飛著打落在人的身上,濡濕了黃白色的粗糙斬衰。

    在墓室前慟哭過,用犧牲祭祀過一回。棺木已經入了墓室,之後將陪葬的明器抬入,其實陪葬品大多是陶器之類的,金玉用的不多,怕日後引來人來挖墓。

    孝子孝孫大哭,家僕們將墓門合上封死墓室,而後填土將墓掩埋好。

    墓的旁邊已經搭好了幾個草廬,專門給幾個兒子來守孝用的。待會他們就拎著東西住在這裡了,王企之雖然還沒有行冠禮,梳著總角,但是這事情他也必須去,不然這名聲就真壞了。

    「母親回去吧。」嗣子王彭之哭的這會的眼睛還是腫的,他和夏氏說話的時候,嗓子都還是嘶啞的。

    「嗯。」夏氏點了點頭,她此刻也是滿臉的悲戚,她抬頭望了望那座新墓,垂下眼,「好好陪著你們的父親。」

    說完之後,她扶著女兒的手上了犢車。

    王翁愛和母親坐在同一輛犢車,車上,夏氏疲憊的靠在手邊那彎憑几上,這麼多天,一直是吃不好睡不好,累的夠嗆。她想起那墓地,王彬原配去世的時候,是被埋葬在北方的,如今丈夫去世,也沒辦法和原配合葬,不過就是她這個繼室,也沒有資格和他合葬的。

    想著她吸了一口氣。

    「阿母。」王翁愛啞著嗓子開口道。

    「回去睡一下吧。」夏氏說道。並不說讓女兒沐浴的事情。

    女兒雖然不用和兒子一樣,去父親墓前守孝,但是面容太過整潔,又擔心說閒話的,這人言可畏,還是謹慎一點好。

    王翁愛點了點頭。她也感覺到自己最近怕是不行了,幾天幾天的睡不好覺,整個人似乎都要被抽乾似的,十分難受。

    前往象山的道路上有一輛車,車停靠在路邊,一點都不阻礙來往車輛的通行。犢車前後也有家僕隨侍,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平常人家。

    王家的車從對面過來了,犢車們行步緩緩,四平八穩。家僕僕婦們將幾輛車圍了個滿滿的,一路對面走來,望見路旁的犢車,也是目不斜視,直接向前面走。

    路旁那輛犢車車壁上垂下來的車廉,從裡面被人挑開一些。謝安望見外頭的隊伍,看了會,最終是將車廉放下來了。

    他坐在車中,聽著外面傳來的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響,還有老牛邁步聲。

    外頭的家僕守著,一直都沒聽到牛車內郎君的吩咐。也不敢出聲,都站在那裡等著。

    一直等到車隊已經全部走了過去,過了好久,家僕們都懷疑謝安是不是在車裡睡著之後,才聽到一聲,「走吧。」

    家僕們立刻拉著牛頭轉了個方向,往謝尚宅邸行去。

    謝尚最近得了王導的推薦,到外面去做太守,南方水澤多,瘴氣多,爭論起來,外面還是不如建康的繁華和風雅,這一去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謝安去那位從兄家中,也有幾分惜別的意思。

    謝尚聽說堂弟來了,自己親自帶著妻子袁氏去迎接,袁氏是個安靜的女子,將謝安迎接進來之後,命令侍女將坐枰酒食等物安排好之後,也離開了。

    畢竟兩個男人在一起說話,有些話女子不太適合聽,袁氏也就下去回到後院裡照顧女兒去了。

    袁氏走到內堂上,台階下有一名女子低眉順目的站著,見著袁氏,恭謹說道,「女君。」

    袁氏望見這個女子,唇角的笑淡了些,冷淡的應了一聲,「你去奉熱湯來。」

    女子垂首「唯唯。」

    屋中,謝安和謝尚正在一處喝酒,世家重養生,酒是溫熱過的,不使冷酒吸取五臟熱量,原就是原來服用五石散,都是奔著覺得五石散能夠振奮精神去的。

    謝尚望著這位堂弟,心下算算這位堂弟也十七八歲了,他開玩笑也似的說道,「阿大陪我一起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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