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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13 作者: 青木源
    這樣的提議自然聽來全是為王翁愛著想,畢竟謝安沒有帶僕從,而司馬衍自己也不好派人去送的,不如先派人通知,好叫人上來接。

    關係到家中女眷,男子們自然是要上心的,不如除了紕漏,丟臉的是整個家族。

    司馬衍如此說,實在是貼心的很,讓王翁愛都找不出立刻走的理由。她點點頭,同意了司馬衍的提議。

    謝安依舊垂眸,這時有從人送上溫熱的熱湯。

    「謝郎君,請。」司馬衍笑道,請他喝水。

    「多謝。」謝安唇邊噙著一抹笑容謝道。

    漆卮里清水微盪,映照出他的雙眸來。他嘴角抿的有些緊,心中似乎被細線緊密的綁縛住,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在長大,同樣那個曾經在山道上遇蛇的少女也在長大,越發出落的麗色,吸引著周圍男子的視線。他和父親說過自己並不想過早娶婦,而世間男子也有二十三四才娶婦成家的。父親那會是答應他了,可是……阿王家,卻不會等他到那個時候。王家的小娘子在建康里一女百家求,何況阿王父親還是尚書右僕射,實權之家,兄長們也入仕了。

    和她家比起來,他還真是有些配不上……

    他一手持著盛水的漆卮,良久望著水面上,司馬衍見他盯著那漆卮卻並不喝水。出聲提醒,「謝郎君,熱湯要成水了。」

    謝安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看著望向自己的司馬衍,「某失禮了。」說罷,輕抿一口卮中溫水。

    王家那邊王興之坐著犢車來接女弟了。

    司馬衍聽聞,親自起身。作為主人,應該去見見的。

    女眷乘坐的那輛犢車已經進去了,王興之袖手站在犢車旁,今日來的都是士族,江左豪門能出王家之右的,沒有幾家,但是王彬向來嚴厲要求兒孫,不准憑藉自己王家子弟的身份就胡作非為,因此王興之還等在那裡,見著主人來和他說明原委。

    他這個妹妹打小就愛跑東跑西,大人們都看不住她。這回又是被別人家給遇見了,這麼一個愛好怎麼不是一個小郎君呢,要是小郎君遊山玩水還能是名士風流。可這女郎,一不小心走丟在山裡了,全家都要跟著擔心。

    王興之見著一個深衣戴冠的身影行來,他抖抖袍袖,挺直脊背。

    當人走到面前的時候,王興之差點腳下一滑沒站住,他家世很高,也曾隨父親入宮。天子的天顏也不是沒見過。有時候天子接見臣下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是朝會上的冠冕服,於是不經意間也能望見天顏。

    「陛……」

    司馬衍見王興之滿臉的驚訝,連忙開口「某馬笪,今日出遊。偶遇謝郎君與君家女郎,故請郎君前來。」這話說的,他淺笑道。

    王興之見他如此,知曉司馬衍不願意被人知道身份,也端起面容,和平常士族子弟相處的那樣,抖抖袍袖,雙手攏在袖中行禮謝道,「小兒無知,給郎君增添許多麻煩了。」

    謝安在一旁看著,發現王興之看似態度平常,實際上卻帶著一絲的恭謹。

    他知道王家人骨子裡的倨傲是難改的,畢竟江左名門,少有出其右者。子弟們就算被拘束著,可是那份倨傲已經進了他們的骨子,在低於他們的門第前,想要改掉這份倨傲是相當難得。

    馬氏……

    建康里還沒有一個馬氏能夠讓琅琊王家的子弟這麼對待。

    聽聞先帝生母家就是燕地鮮卑人,而先帝也生的黃髮,有著很濃厚的鮮卑風。這樣的話,倒也能想得通這自稱馬氏的少年為什麼會有些異族面容。

    明明今日是春光日麗,草長鶯飛,但是他渾身似乎落入數九寒天中。

    王翁愛上了犢車,芳娘走在車邊。一路緩緩行來,王興之和司馬衍寒暄幾句,那邊女弟所乘坐的犢車行來,司馬衍望了一眼。

    「再會。」他說道。

    王興之自然也捕捉到那一眼,這句再會,恐怕也能很快再會了。三月上巳過不了多久就要到來,到時候名士們你少不得要相聚在一起,要是天子有意前來,也能很快再會了。

    王興之拱手一禮後,自己也踩著踏几上了犢車。

    兩輛犢車遠去後,謝安拱手告辭「叨擾郎君多時,某心中不安,應該離去了。」

    司馬衍對這個陳郡謝的少年頗為欣賞,他還出言挽留,「郎君此言過重了,不如留下再手談幾局如何?」

    謝安搖了搖頭,此時他心情不好,向往常那般冷靜思考,想來也應該是不可能了。

    「某應當離去了。」他堅持道。

    兩人這麼辭別挽留再三後,司馬衍也只有放行。

    **

    今日桓秘心情很好,他搖搖廣袖,袖袋裡的一對玉璧輕輕作響。他怕那對桃花玉璧入不了王翁愛的眼,又讓人找來了玫瑰。

    所謂玫瑰並不是花,玫瑰原本意思是代指上好的緋紅美玉。他將自己隨身服侍的從人折騰的在揚州那裡跑的快掉了半條命之後,終於給弄來了這個。

    說是從先漢時候傳下來的,花掉了不少錢帛。

    桓家如今不比以前,桓溫尚主有官職,家中也有封地上的進項。那些商賈來這邊做生意不敢得罪士族,自然也是壓低了價格。

    他就喜歡那個王家女郎了。那會山溝里除了山就是水,最多算上那些和野人沒有任何區別的吳人。他四處一看,幾乎能說話的就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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