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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13 作者: 青木源
    不過來人還是含蓄提了一句,「多虧了貴家四郎君,王公才……」

    王家是不會匿名做好事的,更不會做了好事還不會讓對方知道的。

    桓溫聽了面上有些僵硬,這事情怎麼和四郎扯上關係了?想了又想,似乎家中四郎歸家前聽人說似乎從烏衣巷那個方向回來。

    待到將人送走,他去桓秘的房中,前幾日桓秘挨了兄長的打。桓溫對這個四弟很是頭痛,說他頑劣不堪,還真沒到這個份上。但是說他十分尊重兄長,桓溫只想把桓秘按住用竹杖再抽一次,好讓四弟長一長記性。

    一進房門,一股濃厚的藥味撲面而來。桓秘趴躺在眠榻上,上身穿著的上衣已經剝下,背上的鞭笞痕跡十分醒目,少年背上條條笞痕交錯,傷口上的血跡已經結成一層深色覆在傷口上。

    眠榻旁跪著一名頭髮斑白的老蒼頭,正在桓秘背上的傷口上塗抹膏藥。

    原本趴著的桓秘聽見足音,從眠榻上抬頭,正好望見兄長站在面前,望著自己。這目光里好似有些糾結?

    桓秘沒有起身,他又趴回去了。好像沒有半點迎接兄長的意思。

    桓溫知曉這個弟弟的臭脾氣,也懶得和他計較,真計較起來,被氣到的人是他。

    「你甚麼時候和琅琊王家有關係的?」桓溫問道。

    「……」桓秘趴在床上,雙目緊閉,一副睡死了的樣子。偏偏他相貌長得好,那一雙桃花眸,就是逼著,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如同沾上晨露的彩蝶翅膀。

    桓溫頓時手又癢起來,恨不得拿著竹條將這眠榻上的弟弟給劈頭蓋臉的給鞭笞一翻。做這樣子給誰看呢!

    不過桓秘才被兄長給打了一頓,再來一次,恐怕家中的老人家孔氏就不肯了。她有五個兒子,但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拉來教訓的。

    「為兄可以繼承阿父的爵位了。」桓溫說道。這個爵位也是當年桓彝在王敦之亂中用命掙來的。能繼承,似乎是父親被朝廷承認的感覺一樣。

    「那很好。」聽到兄長的話,榻上的桓秘終於開口說話了。

    「聽說王家在此事中推了一把。」桓溫想不起來自家和烏衣巷的王家有什麼牽扯,能夠讓王家在其中推了一把。

    桓秘聽兄長的話,心裡其實已經猜的差不多了。他心中煩躁,眉頭蹙起,沒有多少耐心再聽兄長說下去。

    「阿父當年為了朝廷忠心盡職,能有此結果,也是應該的。」趴在榻上的桓秘說道。

    這話桓溫能信才有鬼,不管怎樣,這事情終究是好事。

    桓秘扯了下嘴角,好好一個女郎走失山中的事情幹嘛要和長舌婦一樣的告訴兄長。他自己知道就好。

    **

    天氣越發煦暖了,衣衫也比之前輕薄了起來。

    謝安坐在枰上,望著面前擺放的一隻小風爐,他身邊放著一隻小木盒子。裡頭打開了,碼放著整整齊齊的餅茶。最近建康興起了喝茶的風尚,他將茶餅投入燒滾的水中,水是清晨家僕們打過來的泉水,水質甘冽可口,用來煮茶再適合不過。

    謝尚慵懶的半躺在不遠處的一隻榻上,今日是休沐日,他不必去丞相府。昨夜裡他喝得酒有些多,今日那雙鳳目里還帶著沒有完全斂去的醉意,他雙眸被這股醉意染上了一層水光瀲灩動人,越發的幽深令人沉醉其中。在一旁服侍的侍女無意撞見,飛快的就紅了臉。

    「三郎今日心情不錯。」謝尚一手支在頭,看著少年將茶餅投入壺中。謝安眉眼間都是一股輕鬆和笑意。這股輕鬆感染到謝尚,他心情也輕快起來。

    「草長鶯飛,自然心情好。」謝安答道。他抬起頭來,漆黑的眼裡笑意淺淺。

    面前擺放著茶果子,那是給人在喝茶的時候吃的點心,以消去茶葉的苦味。

    謝尚隨意拿起一枚輕輕咬了口,他倒是更心儀上回在鳳台山吃到的。那回有人給謝安送果子,他隨意拿過一枚,吃過也覺得好,甜味適中,軟糯的口感也討人喜歡。不過他也就吃過那麼一回罷了,之後也沒在叔父家裡見過。看來可能是別家的了。

    謝安持起竹杓,煮好的茶湯被倒進早已經用滾湯熱好的陶碗裡。

    茶具不講究奢華,即使是樸素,也能有別樣的一番意境。

    謝尚將謝安雙手遞過來的茶碗接過,等茶湯冷到適口的溫度,他輕輕的抿了一口。這樣的茶倒是比那些酒肉讓他更覺得舒適。

    「前幾日還見你憂愁滿面。」謝尚放下茶碗說道,「今日看來,心憂之事應當沒有了吧?」

    謝安持杓的手停了停,他面頰向亭外偏了偏,似乎在躲避什麼。不過謝尚還是見到少年白皙膚色下的一抹可疑的紅色。

    這下他更加坐定心中的想法了,少年情懷啊。

    「若是遇上心儀的淑女,可以和叔父說一說。」謝尚十分好心的給這個似乎才開竅的從弟出主意,「若是家世相當,定下也未必不可。」

    世家之間的聯姻,還是多考慮兩家的門戶和前途。要說什麼兩情相悅也不可能,如今難得遇上心悅的,若是真家世相當,那就是一樁難得的美事了。

    這麼多年來,少年難得的紅了臉,又聽見從兄如此好心的調侃。他猛地從枰上起身,「從兄誤會了,沒有此事。」

    謝尚唇邊噙著一抹笑,戲謔的望著這位好似有些惱羞的堂弟,「哦?那你面赤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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