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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13 作者: 青木源
王庾兩家,那真是死對頭了。
「好,只怕諸位嫌棄我手藝。」王翁愛不知道這位打的是什麼主意,乾脆見招拆招,不過一道點心,她還就不信對方能幹出什麼事情來。
「這是哪裡的話。」幾位少女笑道。
王翁愛轉過頭去吩咐僕婦將點心盒子拿來。
庾家女郎身邊坐著一個面生的女郎,建康城世家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世家內女郎們卻是彼此都見過面,多多少少打過交道。而這位女郎面生,身上穿戴的都是極佳的,手臂微微一抬便露出裡頭戴的金跳脫。
各位女郎面面相覷私下交流一番,發現誰也不認識。
陶家女郎坐在坐枰上,陶侃家中雖然只是寒門出身,該教導的禮儀還是會教。她此刻望著面前的流水,心思飄的有些遠。少年面目朗朗如月,道路之旁的荊桃花瓣落了他滿身,他也不伸手拂去,周旁名士不少面敷脂粉,唇點口脂。偏偏她在他臉上看不出半點用過脂粉的痕跡。
傅粉何郎,何郎不用傅粉便能膚白如玉。那位少年也是如此了。
陶家女郎鼓起勇氣,看了身邊端坐的庾家女郎,輕聲問道,「請問女郎,方才和王家女郎說話的那個郎君……」
庾家女郎很不耐煩,她手裡的紈扇壓在胸前,瞥她一眼,「人那麼多,誰能記得呢。」
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話語裡的嫌棄已經有些透露了出來。
陶侃家中滕妾數十,光是兒子就有十七個,女兒更是不少。但是陶家女郎畢竟是家中嫡出,家中庶出的子女對她恭謹的和奴婢沒有區別,就是在父親陶侃的口中也聽不到多少不字。如今到建康一回,來來回回的被面前這個庾家女兒挑剔,她可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心下一股火氣便冒了上來。
不過是占著一份世家出身罷了,有什麼了不起,她阿父手中還掌兵,連王丞相都要忌憚一二呢。
陶家女郎想著,越發火大,她看向那位王家女郎,是王丞相家族中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生的烏髮雪膚,眉眼精緻,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漸漸的長開來,一瞥之下叫人驚艷。那女郎身上曲裾雖然是過時的漢時模樣,但是她穿著就是有一股叫人喜歡的柔婉來。
對了,方才那個郎君也是眼含笑意的望著這位王家女郎。
陶家家中家風並不如建康世家家中嚴謹,姬妾們為了爭奪寵愛斗得和烏眼雞似的,宴會上女樂隔著帘子和客人或者是其他人眉來眼去也不是沒有。
陶家女郎要是看不出來什麼,那才是有鬼。
那郎君眼含笑意,笑得都帶著幾分溫柔。但是那一瞬間眼裡的光亮,怎樣也是騙不了人的。
家中向來沒有人,也沒人敢和她爭什麼。這會連爭都不用爭了,才喜歡上就沒可能了。心裡真的好氣,這些盛氣凌人的女郎,到底有什麼資本來看不起人?她聽說當年蘇峻之亂就是外出鎮守的庾亮給挑起來的,亂兵一來,庾家人都跑光了,那些世家郎君女郎都被剝光衣袴丟泥地里呢。還要流民帥帶兵來救,這會倒是知道擺出臉看不起人。
僕婦們很快將食盒取來,裡面裝著的是小小一塊的櫻花糕。這東西做的並不多,小巧的很,用一片綠葉承載著。小小一塊的糕點沒有多少重量,漂浮在水上還真的有幾分賞心悅目。
白色的糕點上貼著兩隻小小的櫻花,流水湯湯,別有一種雅致。
正待僕婦去尋轉載糕點的小器物,一名女郎發問了,「敢問女郎門第?」
「鄱陽陶氏。」陶家女郎答道。
這一番答出,又是一群人面面相覷,沒聽過。
「敢問尊君是……」那位女郎再問道。
「家君長沙郡公。」
此言一出頓時譁然,女郎們都在家中背過朝中大臣的譜系,哪裡還會不知道。長沙郡公便是指陶侃,而陶侃家出寒門!
「寒門之女為何出現在此地!」方才那位女郎霍然從坐枰上起身,雙眉緊鎖。
「我……」少女張開嘴想說話,還沒來記得說出口,又有女郎神情憤懣。
「是誰將此女帶來的,我等門庭,怎能和她共處一地!」
王翁愛瞧著這群情憤懣的,不禁愣住。她不是不知道世家和寒門相差的相當大,也知道陶侃在世家裡不太受待見,可是親眼看見世家對寒門的排斥,還是有些吃驚。這反應好像也太大了。
她看著那個陶家的女孩子眼圈都紅了,那個女孩子求救一樣的看著那位庾家女郎。好了,這會連說都不用說,王翁愛知道哪個帶她來了,這個地方沒個人領著還真不好進來。
「……」陶家女郎見著庾家女郎半句話也沒有替她說話,反而一副與她無關的模樣。少女委屈的扁了嘴,眼淚掉下來,周遭世家女郎紛紛用看老鼠一樣的眼神盯著她。
面上燙的如同火燒,她哭著揚起袖子遮住臉,返身就往外面跑去。
等人跑出一段距離,庾家女郎開口吩咐,「將這女子坐過的枰燒了,撒鹽驅逐邪魅。」
仕女那邊引起的騷動也傳到了這邊行曲水流觴之戲的郎君這裡。
那邊的茵茵草地上坐著的是各家帶來的女伎。
當騷動傳來,眾人也停下將漆觴放在水面上的動作,抬起頭來。有郎君叫人去看看,不一會兒僕役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