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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13 作者: 青木源
那種天氣除去家裡幾個嗑藥的兄長喜歡之外,恐怕沒幾個樂意的。
王翁愛瞧著外頭陰沉沉的,倒是比早上還黑一些。
「這天瞧著該不是要下雪了吧。」方娘跟過來看了看天,說道。
王翁愛愣了愣,「下雪?」
「是呀,下雪呢女郎。」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女笑道。
「你們怎麼知道?」王翁愛問道,面上還有些莫名其妙。
「莊稼上人,哪裡沒有這樣的眼力呢。」小侍女冒了這麼一句後,突然臉色慘白。
芳娘瞟了一眼那小侍女,眉頭皺起來。她不知道這侍女送來服侍的時候,家中是如何說來著。這府里許多下人,其實是南渡來之後從流民里挑出來的,做了家生子或者是佃戶。田舍郎安定下來難免不了對兒女說些田裡頭的事情,也無甚。
不過在主家面前說這個,太不應該了。
「是嗎?」王翁愛笑了,她眉眼都愉悅的展開來。臉蛋一揚,看著灰濛濛的天。眼睛眯起一下。
「要是真下雪了,送你一塊飴糖。」王翁愛低下頭對滿臉不安的侍女說道。
那侍女也才十二三歲,方才也是小孩子心性上來才說的那麼一句話,心裡頭正怕著呢,誰知道女郎來了這麼一句。
過了一會,外頭響起沙沙的聲響。
「女郎,下雪豆啦!」小侍女欣喜的笑道。
「小聲點,不莊重!」芳娘板起臉來低聲訓斥一句。
王翁愛擺擺手,她拿起一塊飴糖讓人遞給那個小侍女,「說好送你的。」到了這裡這麼久,她還是沒辦法把那個賞字說的理直氣壯,她說起來也就是運氣很好穿越到世家裡,可以衣食無憂。
要是運氣壞點穿到佃戶家裡頭,那就是比那個小姑娘還慘的了。因此她也不覺得自個該多趾高氣揚的。
外面雪粒子下了一會後,天空上開始飄下鵝毛一般的雪花。
北方下雪如撒鹽,而南方飄雪如柳絮。紛紛揚揚落下來,引著人走出室內去觀賞,去觸摸。
等了一個時辰,外頭的雪下得越來越大,不一會兒積雪已經積了一層,屋脊上地上甚至那邊種植的草木上都是白茫茫一片。
王翁愛放下手裡的銅手爐,走到門前。自己也不用侍女幫忙,自顧自的穿上錦屐,在一眾侍女的跟隨下走到雪地里去。
名士好風雅,踏雪尋梅便是風雅的一種。因此道路上的積雪也無人打掃,並不是奴僕們怕冷偷懶,而是主人們要風雅。
王翁愛身上穿著一件斗篷,斗篷上開了兩隻袖口,和後世的斗篷設計也不是差的很遠。腳下錦屐落地悄然無聲,更加不會走的雪花到處飛濺,讓衣裾髒亂不堪。
雪白平整的雪地上被人一走,留下兩三串的腳印。王翁愛回頭一看,心裡不由得有些痛快,有種把美好事物給踩踏一氣的詭異快感。
好吧,她有些變態……
她不知道的是,變態的不止她一個。原本在屋子裡清談玩喝茶湯吃果子,聽見沙沙下雪粒的聲音一群人都從屋子裡跑出來。所謂名士,都有些發瘋情節,見著大雪飄飛,當即提議到外面的套廊上去煮酒一同欣賞雪景,不失為風雅之事。
一群人一聽到風雅兩字,立刻附議。作為主人的王彪之也贊同,屋子外面都有一條供人行走的套廊,頗為寬廣。
家僕們按照主人的命令,將小爐抬上廊上,幾張厚厚的茵席也擺了上來。爐子裡的火很溫文,正好用來暖酒。酒這種東西火小了,暖不熱,火猛了,酒倒是熱了,可是酒味也沒了,喝到口裡的只是寡淡的水。
酒在爐火上暖熱之後,還會少了五石散麼?
謝尚手中塵尾輕輕按在堂弟手上,搖了搖頭。
謝安面前的正有一盞溫酒和一包五石散,服用五石散傳說能讓人耳聰目明,精力充沛。他年少還未曾服用過這種藥散,今日見著,也想試一試,不過手才伸出去,就被堂兄制止了。
「從兄?」他望著謝尚那雙狹長的鳳目。
「阿大還年少,」謝尚嘴角挑起一抹笑,「這藥散若是過早服用,有害無益。」
阿大是謝安的小名,不過他十二歲,不太愛聽見別人喚他小名,不過從兄這話倒是叫他有些吃驚。
「看著就好。」謝尚看見面上笑容越發濃郁,如同開在雪地里的紅梅,即使清雅卻也儂艷。
此時他將族弟面前的那份藥散收走,今日帶族弟出來,見識一番名士作風,不過這服散對於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來說,還是太早了。
藥散就著水服用下,喝溫酒以發五石散的藥性。過了半個時辰,藥性發作,身上開始燥熱難安起來。不少人乾脆就褪去了身上的袍子,僅僅只著一件單薄衣裳赤腳走於茫茫大雪之中。
謝尚也不能例外,他年輕,這熱發起來還更旺盛些。他搖搖晃晃起身,手中塵尾也落下。謝安才要去扶他,他卻已經大步走開,腳上穿著木屐走入雪天裡。
比起溫暖的屋內,寒冷的室外更加得服用五石散的人的喜愛。外面穿著的寬大袍服落下,腳下走的飛快,寬袖飄飛,寒冷的風吹拂於面上,不覺得有半點寒冽如刀,反倒是覺得如同春風拂面。
寒冷緩和了身體的燥熱,走到一出梅花林下,他直接坐在雪地上,抬頭望著這茫茫雪花。
王翁愛打算到自家種植的梅林里去看看。王家很大,大到有專門的種植花草樹木的小林子,小湖。真的走上一圈能讓腳痛的躺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