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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46:13 作者: 青木源
    「從兄。」謝石在謝尚懷裡原本嚇得閉緊眼,等了好一會沒疼,才敢睜開一隻眼睛,就瞧著從兄正盯著自己。連話都說的底氣不足。

    王翁愛看著熊娃有人接住,原本堵在喉嚨口的心也落到肚子裡去了。回頭一看看到謝安,他也是一副鬆口氣的模樣。

    謝尚將懷裡的孩子放在地上。

    「爬樹之前不看看那樹長得什麼樣麼?」

    謝石知道自己闖禍,只是一聲不吭低著頭,一副知道錯了的樣子。

    王翁愛抬頭看那位接了人的青年。只需一眼,她立刻就認出來。那個青容貌妖冶,在建康中都恐怕難以尋找出第二個能與他比的人來。

    謝尚一向注重外貌,今日出門,身上衣飾都是精心準備過的。他望見那邊站著一個半大女孩,面容陌生,也不是謝家族中的女孩子。謝安見狀上前一步,正好將王翁愛擋在身後,「從兄,這是尚書右僕射家的女郎。」

    尚書右僕射就是王彬,謝尚在司空手下做事,不可能不知道王家人在朝中的官職。王彬不僅僅有尚書右僕射這個官職,而且身上有著關內侯的爵位,十分顯赫。

    他方才在叔父那裡也聽到表弟在爬山路途上遇到王家女郎的事情。這位女郎怎麼獨自帶著幾名僕婦,他也無意去知道。

    王翁愛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他,面色有些微紅,心頭跳的有些小快。她斂起面容,雙手攏在袖中對謝尚一禮。

    她自認不是什麼心靜如水的人,見到漂亮男人臉小紅一下,也自覺很正常。

    王翁愛面容沉靜,雙眼微微垂下,拿出琅琊王氏女郎應該有的儀態來。

    謝尚看著面前這個半大女孩,方才她和兩個表弟玩耍的時候倒不是眼下這幅模樣,不過他看著這小女郎面容嚴肅的和她的年齡不太匹配。

    王翁愛袖中的手攥得緊緊的,指甲抵在柔嫩的掌心,輕微的痛意傳來。

    謝尚也拱手向王翁愛回禮,他一手拎起謝石,對謝安說道,「我先帶著這小子去看看。」說罷,真就拎著堂弟去了。

    王翁愛等著謝尚人一走,整個人就松下來。不過禮儀還是做得很到位。

    她轉過頭對著謝安微笑,「聽說郎君六歲善行書,不知道是否有幸一見。」話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剛剛謝尚走了,心裡莫名其妙的有些小失落,同時又有一種鬆氣的感覺。然後說出口的話就不經大腦了。

    和學霸說這個,她肯定是暈頭了。

    王翁愛飛快的瞟了謝安一眼,只見謝安笑了,「恭敬不如從命。」

    原本僕從們就拉起了一道圍帳,圍帳內鋪有地衣還有一系列的坐具,至於高足案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

    入座之後,有僕從將紙筆墨等物準備好。

    紙張不是那種給孩童用的麻紙,紙張雪白細膩,雖然比不上繭紙,但也應屬名貴之列。

    兩人面前各有紙墨,王翁愛提起筆,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少年,他已經提起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寫什麼呢?

    王翁愛看著面前的紙想著,還是曹子建的那首《箜篌引》。那一天已經過去很久了,看來記得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人,不過那樣也好。

    置酒高殿上,親交從我游。

    竹林蒼翠,清風吹起青年素淨的寬袖,他淺笑回眸,碎金似的光彩積聚在他眼底,隱隱浮動間妖冶動人,世間萬物幾乎都比不得他那一笑。

    他記不得她,那才是正常。

    筆尖在硯台中吸飽了墨汁,凝在紙上。字是她日日都練習的,今日寫來,倒是比以往都暢快些。

    她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第18章 登高

    琅琊王氏家傳的便是那一手的字,族中以王羲之書法最為出色。但是也並不代表著其他的族人就不行了,王翁愛的字也是苦練過的,雖然不及那些大家,還是能拿出手的。

    曹子建的箜篌引一落筆,王翁愛似乎看到那個青年在竹林中的舞蹈也停下來,一如那日所看到的,衣袍垂下,面如冠玉,他仰首閉目,山風盈於大袖之中,面目含笑間,自得於天地山水之間。

    王翁愛放下手中的筆,無意間一聲輕嘆便從她口中出來。

    謝安抬眼看她,她已經將筆放下。他知道這位女郎說要看他寫字,也並不是抱著一較高下的心來。他雖年少,但是看人還是有幾分能看出來,往昔也有不服氣的郎君曾上門當場「請」賜教,看當年桓家廷尉給出的那句話語是否名副其實。世家子弟之間的較量不同於市井粗人,吵吵鬧鬧廝打在一起,披髮光足難看的很。

    世家子弟之間的比較,文雅的表象下藏著的是一顆好勝心。

    不過,眼前這女郎卻是沒有這麼一份好勝心,就是方才寫字,也是帶著五分的閒適,三分的認真,還有三分的……懷念。

    看著就讓人放鬆下來。

    被她帶著,謝安也不可能真的拿出比較的心來。

    謝尚不在眼前,自己又和眼前這個小郎君戲水過,王翁愛自然不可能還端著王家女郎的架子和他說話,她一隻手撐在案上,看著自己的字,而後慢慢抬起頭來。

    「謝三郎君。」

    謝安向身後僕從看了一眼,僕從膝行上來將漆案上的紙雙手捧起送過去,芳娘見謝家僕從膝行來,也膝行過去,雙手接過那張紙,捧到王翁愛的案頭,將她寫的那張字送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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