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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5:12:24 作者: 歲欲
    傅時沉單手握著傘的柄骨,不動聲色地收回在她腰間那隻手,薄白色眼皮輕掀,看一眼前方。

    那處有個紅燈籠。

    先前幾次來的時候,那盞燈籠還是好的,今日偏不湊巧地壞了。

    他把手臂遞給她,「扶著我走吧。」

    慕昭撩撩長發,順在一側鎖肩上,沒拒絕,自然地扶上他的手臂,觸感是質地精良的西裝布料。

    就在快要走出那條青石板暗巷的時候,慕昭手上依舊抓著他的手臂,只是他突然停下,她也只能跟著停下。

    他們站在同一塊青石板上,同一把黑傘下,同一片雨幕里。

    什麼都是同一份兒。

    「慕昭。」他突然叫了她一聲。

    天空炸開一聲驚雷,將他聲音吞沒掉大半。

    她還是聽清了。

    慕昭淺聲問了句怎麼。

    傅時沉半側身子都在雨里,黑韌的頭髮一併淋濕,眼眸深如此刻的雨夜,聲音聽著很冷靜沉寂,「就你了。」

    慕昭恍恍一怔。

    三個字把她砸暈,什麼就她了?

    她的目光裡帶著疑惑,轉過臉,看見男人近要與雨簾合為一幕的清絕側顏。

    傅時沉也轉過臉看她,四目相對,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一道閃電還有她完整清晰的一張臉,薄唇開合,字字清晰沉誘,「我需要一個太太。」

    言外之意:和我結婚。

    慕昭能聽到,能理解,完全能明白。

    就是……不敢相信。

    他瘋了吧?

    慕昭喉嚨里像是被塞進一塊泡水海綿,鼓脹幾番,又講不出話。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

    男人觀察著她的反應,握著傘柄的指冷白修長,指尖顯出微涼色,「至於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這絕對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求婚。

    而是一場談判。

    或者說……一場交易。

    慕昭過燒的腦子冷下來,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平靜反問:「我想要什麼?」

    耳邊雨聲淋漓。

    短暫的沉默過後,傅時沉動動手腕,把傘舉得離她更近,淡淡道:「你要廝殺,你要報復。」

    短短八個字,卻不用再細說。

    慕昭心想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呢,他睿智冷靜,鐵血手腕,在他面前玩弄心機城府無疑是在自掘墳墓,他怎麼會看不透她一開始接近他的目的,只不過他不說,也不計較,純粹不屑而已。

    長時的沉默過去。

    慕昭開始細究他此舉的動機,問:「你就只是因為你奶奶催婚,所以要急著找個人結婚。」

    男人眼梢微壓,隱著三分笑意,「不然呢?」

    下一句慕昭都能猜到——

    還能因為什麼。

    總不能是因為愛吧?

    慕昭被自己荒誕的猜想逗到,表面卻四平八穩地端著,沒什麼鮮明情緒地問了句:「為什麼是我?」

    「你剛好在我面前。」他說。

    「……」

    答案簡單直白,直白到有粗暴的意味在裡面。

    這回答讓慕昭心裡有些不舒坦,就如一道多選題,她並不是唯一答案,而是任一答案。

    倒不是真要計較什麼,只是單論這種感覺讓她不舒服。

    「對於你來說——」

    傅時沉嗓音一停,目光深沉,狹長眼尾流泄出點暗光,「我應該還算有點可利用價值。」

    那還真不止一點。

    慕昭還真就在腦子裡計較著利益得失,精打細算著,然後特公式化地問他:「你能讓我利用到什麼程度?」

    見慣商場廝殺的男人,度過許多刀口舔血的日子,也遇到過不少為蠅頭小利撞得粉身碎骨的人,對他溜須拍馬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只是那麼多場的談判里,那麼多的人里。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有人問他,你能讓我利用到什麼程度?

    「那完全取決於你的胃口。」

    傅時沉在電閃雷鳴里說的這話,意態輕慢恣意,嗓音慵懶得如縹緲的霧,「螞蟻胃,還是鯨魚胃。」

    慕昭清嫵美艷的臉龐稍稍一偏,煙視媚行地看他,「有沒有一種可能,會是一個無底胃?」

    這話惹得傅時沉發出一陣低笑,笑得他甚至開始咳嗽,他偏過臉,虛拳攏著嘴,胸腔在震顫。

    他笑時陰刻深沉的眉眼舒展開,別有一番風流少年氣,不再那麼沉板冷漠。

    等他笑完,慕昭才認真嚴肅地對他說:「傅時沉,我想要的,可能很多很多,遠比你想像中的多。」

    那場被迫替罪的車禍。

    難以言說的傷痛。

    她遭受過的,通通都要討回來。

    男人咳過後的嗓子浮出啞意,卻更添性感蠱惑,「我給得起。」

    一句給得起。

    讓她懸著的心塵埃落定。

    周身都有一種難言的戰慄感,手臂肌膚爬起一層細小的雞皮顆粒,傅時沉垂眼看到她手臂的皮膚,說:「先回車上。」

    於是就這樣——

    那天,在她走出青石暗巷的時候,在心裡暗暗做好決定,一個瘋狂到不切實際的決定。

    上車後,慕昭才發現傅時沉半邊身子都淋得透濕,而她身上滴珠不沾,丁點水意都沒有。

    「看來有時候太紳士也不是什麼好事。」

    傅時沉脫掉西裝外套,放在一旁,接過司機遞來的干毛巾擦頭髮,漫不經心地回她,「小事兒,總不能讓女孩子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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