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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23:09 作者: 人型代碼
    白翛然從馬車上下來時,感受到來自侯府眾人探究的視線,滿臉乍熱,可他卻兀自鎮靜,沒躲沒藏,就落落大方地站在人群最前,望著戚無塵的馬車漸漸遠去。

    白翛然本以為再有半個月,那運河工程就能修完。待新月高懸,他就可以和戚無塵相見。然而,事情卻總是在人們毫無準備的時候出現意外——

    自打那天戚無塵從侯府回了東郊開始,便連日暴雨。運河水漲,河床被淹沒,施工難度變大,應急措施只夠支撐五天,而工程最核心的部分堤壩加固才進行了一半,五天的時間晴天都不一定夠,更不要說在暴雨中施工了,那難度係數不是一般的大。

    這項工程是皇帝派給太子的政務,比起主持各種祭祀典禮,運河工程至少是一項實務,若是搞砸了,太子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積攢起來的信用很有可能一次傾覆,因此東宮不斷給工部施壓。

    但是作為工部尚書的柳山,竟然和東宮打起了太極。說什麼眼下不是趕工的時候,他已向聖上稟明運河工程的情況,聖上的意思是以減少傷亡為主。

    當天,太子收到紅甲衛這份匯報,直接摔了手中茶盞。戚無涯坐在他旁邊無動於衷,他卻對戚無涯說:「減少傷亡並不等於消極怠工!雖然雨中施工難度較大,但要保證人員安全有許多安全措施,只要運用得當,未必不能按期完工!這個柳山,他一定是受人指使,才會跟孤這麼對著幹!」

    戚無涯全程緘口,若換了別人,太子早就暴怒,可偏偏對他,太子唯獨不怪,見他不說話也沒生氣,反而狠狠吸了一口長氣,將自己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之後,太子冷哼一聲,對紅甲衛道:「去將白翛然叫來。」

    ……

    這時的柳山,正坐著馬車趕往南廠戌衛。大皇子終於答應他,允許他探視自己的兒子柳玉皎了。柳山心裡清楚,大皇子之所以會同意他這次的探視,無非是因這次自己扛住了東宮催工,若運河工程因此出現什麼問題,陛下怪罪下來必然是太子擔著,這在皇子鬥爭越發激勵的今天,相當於是給大皇子爭取了一次翻盤的機會。

    可是,柳山更清楚,他之所以能在尚書位置上坐這麼多年,仰仗的可是高國丈。那高國丈是誰?那可是太子的祖父,自己今日這番所作所為若傳到高國丈耳朵里,還不知會有什麼後果,最好的後果恐怕也是辭官隱退吧。

    柳山不敢深想,眼下他已跨出了這步,那麼為了兒子,不管後果是什麼他也只能咬牙硬扛了。

    出乎意料,今日大皇子竟然在南廠戌衛,聽說他來了,竟還笑眯眯出來迎接,邀請他先去喝茶。

    兒子在人家手上,柳山哪敢不從?

    然而,等他陪著大皇子喝完一盞茶,起身告辭,想趕緊去看兒子時,大皇子卻突然開了口——

    大皇子說:「戌衛離你府上路程也忒遠了點兒,令郎在這獄裡也住了些日子,想必人間疾苦是什麼,他應是懂得透透的了!本王倒是挺想給你個機會,把他接回家去?」

    柳山心中一喜,隨即又一抖。他知道大皇子這麼說肯定是有條件的,便耐心聽他說完。

    大皇子扯著嘴角笑,審視了柳山片刻,道:「今日你們父子先好好敘舊,稍後自會有人告知你方法。」

    柳山連忙行禮:「一切旦憑殿下安排。」

    這天晚上,他在書房,收到了一封被箭射進來的密函,要求他三日內想辦法暫停運河工程。三天也太趕了些——他正這麼想著,就有家丁又來報,說東宮使者白翛然前來求見,人已經到門口了。

    柳山第一次見白翛然就被嚇破了膽,這次白翛然來的時間太湊巧,他趕緊把信收好,出門相迎。

    他對白翛然的客氣,連柳家的管家和僕役們見了都不免驚訝,實在想不通自家的尚書老爺幹嘛要對一個小公子這般恭敬?

    柳山哪管他們怎麼想,他一見白翛然先下意識提醒自己別起色心,隨後才開始琢磨白翛然的來意,估摸著白翛然大概還是替太子殿下傳口信,他正琢磨著如何拒絕,就聽白翛然客客氣氣地對他說:「白某今日前來,只是想請大人一同去探望玉皎,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啊?」

    柳山心想我才剛從戌衛大獄裡回來啊,白翛然是故意的吧?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瞞白公子,今日我才剛回。」

    「哦?那玉皎怎麼樣?」

    白翛然見柳山一臉愁容,自然也猜到柳玉皎情況應該不是很好。

    「大人可有想過要將玉皎救出來?」

    「這……」

    柳山肯定是想過啊,可對方是大皇子,關押柳玉皎的地方又是號稱與大內暗衛齊名的南廠戌衛,哪裡是他一介文弱尚書能動得起的?

    白翛然就像看穿了柳山的心思,一語道破:「大人若是擔心人手不夠,白某倒是有一計。」

    「哦?」柳山雙眼一涼,隨即又立刻戒備道:「你不會是想讓老夫請求東宮施以援手吧?」

    白翛然笑道:「有何不可?此事本是二龍戲珠,大人被夾在中間,實屬無奈。如今又牽連到了玉皎。他為人單純何其無辜?早一天救他出來,大人也早一天安心!且雙龍纏鬥,旁人還是離得越遠越好,自然是越早離開越好!」

    柳山有些意外白翛然會把話說得這樣直白,不過白翛然說得也是實情,目前對他來說,確實是越早抽身越好。再一點,他主動去求太子,也好趁機為之前硬抗東宮的事情低個頭,為自己爭取一個辯解的機會,不與東宮為敵,他就依舊是高家的狗,這屁股下面的尚書之位就能做得更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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