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

    日子一天天過去，季雲修運用左手握筆寫字、畫畫的姿勢也越來越熟練，下筆也越來越穩。

    游老師感到很欣慰，贊他是可造之材。

    席歲每日陪伴在他身側，他畫畫的時候，她便安靜看著，竟完全不覺得枯燥。

    有時候看人畫畫是一種享受，她體驗到了那種安靜的氛圍，覺得很輕鬆。

    除了……她逐漸消失的身體。

    季雲修似乎很容易滿足，哪怕觸碰不到，只要能讓他見到，他就安心。可現在，竟然連一個虛幻的影像都留不住。

    兩人默契的不曾提起這個話題，只願相伴的每一天、每一刻都不要浪費。

    「雲修啊，等會兒我有兩個好友來訪，我知道你不喜歡與人交流，你要是想安靜一點就去畫室，要是想見見人，也可以出來。」

    游老師很隨和，不要求他做足那些表面的禮數，只要按自己心意來便可。

    游老師說有兩位好友拜訪，一開始聽到這事兒席歲也沒放在心上，直到那兩位好友上門她才發現，竟然是攝影界出了名的安亞老師跟她的丈夫。

    這世界上人與人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兜兜轉轉，該相識的人總會遇見，可惜她再也沒有機會跟安亞老師學習。

    「阿修，游老師的兩位好友都是很好的人呢，你要不要出去跟他們認識一下呢？」她鼓勵季雲修去接觸那些更好的人。

    有了席歲的話，季雲修毫不猶豫行動。

    安亞老師了解他的情況之後也表示理解，有些人的交流並不需要靠豐富的語言，對於他們來說，一張照片、一幅畫卷，那都是了解對方的方式。

    下午，游老師與好友計劃去這片地域有名的古鎮取景，並帶上了季雲修。

    安亞老師用相機留住了古鎮獨特的風格和景色，游老師轉頭看向季雲修，給他發布了一個作業：「我想知道此刻你眼中的風景，以畫的形式呈現。」

    此刻，季雲修眼中的風景……

    是那純潔的少女沐浴在金色的暖陽之下，回頭時，側臉逆著光。

    她一聲聲的喊著：

    「阿修！」

    「阿修。」

    「阿修……」

    雖然約定在外人面前不能語言交流，可她會堅持不懈的把開心的事講給他聽。

    仿佛，他的名字就成了世界上最美的情話。

    ——

    回去之後，季雲修把自己關進畫室，甚至都不需要席歲陪在身旁。

    席歲突然很想閃電，因為那是除了季雲修之外，第二個能勉強跟她「交流」的……活的生命。

    可惜呀，現在距離閃電十萬八千里，還真是想見也見不到呢！

    游老師期待這個特別的學生交給他第一份完整的作業，最後拿到手裡的畫也的確令他很滿意。

    背景就是昨日所見的古鎮，而季雲修的畫中還有一個他們未曾見過的人，許是季雲修憑自己想像力添上去的，一點也不突兀。看不清模樣，但他能感覺到，這個畫中人在季雲修心裡美好的模樣。

    季雲修克服了心裡困難，拿出真實水平，游老師為他感到驕傲。

    在這裡待了很長一段日子，季雲修該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季雲修離開那天，游老師感到非常不舍，甚至想跟學生來個臨別擁抱，但很可惜，他這位不喜與人接觸的學生拒絕了他的擁抱。

    游老師哈哈大笑，希望他回去之後加油繪出更好的作品，祝他前程似錦。

    季雲修遞給游老師一幅畫。

    待他離開後，游老師才將那副畫打開，看著畫中的自己，突然眼睛一酸，自言自語道：「哎，這上了年齡還真是……受不得離別啊。」

    原來他這個特殊的學生眼裡也是有他這個老師的，真是欣慰啊。

    *

    X·Y先生的粉絲們發現X·Y消失了很久，再次出現時，展示出來的畫作與先前有些不同，風格是同一個人，但畫出來的感覺不一樣。

    他們化身偵探尋找蛛絲馬跡，甚至懷疑他找人代筆。最後還是從季顏發布的消息中得知X·Y先生右手受傷，改用左手繪畫。

    這個消息一處，所有負-面評論都被淹沒，讚嘆X·Y先生是個神仙人物，有一雙了不起的左右手！

    看到季雲修被大家認可，席歲比他更加開心。

    只是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若隱若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看不見。

    夜深人靜時分，季雲修已經安然入睡。

    席歲蹲在床邊，借著窗外的月光，很想摸摸他的臉。

    手指距離他不過咫尺距離，細細的描繪著那熟悉的容顏。

    「阿修，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會消失，會離開。」

    「我總是貪心的想著，與你多待一分鐘，就能讓你多開心一分鐘。分別的話根本沒有勇氣說出口，到了現在也是如此。」

    「可若再不跟你告別，我怕真的來不及了。」

    「我從來都沒有告訴你，是你的堅持與勇敢將我從仇恨的深淵裡拉了出來，從那一刻起，你就是歲歲唯一的救贖。」

    「很抱歉不能告訴這個世界的你，我有多麼多麼的愛你。因為無法陪你一直走下去，我寧可你永遠都不要明白，什麼是愛。」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蜜糖很甜，砒-霜卻是致命毒藥。

    如果嘗到蜜糖之後還要飲下砒-霜的話，那我寧願你不要吃到那顆糖，這樣才不會感受到毒藥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