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2023-10-01 04:19:33 作者: 歸川
對於費恆的惆悵,費清硯搖著頭將其打破:「星野會變成那樣,不是因為沒人管。」
費恆蹙起眉頭,心頭生出幾分疑惑:「爸,你都知道些什麼?」
不是因為沒人管?那星野怎麼會突然變了性格?是家裡的事對他的刺激太大了嗎,還是有什麼別的他不知道的事?
費清硯的腦海里湧進回憶,重啟人生前那一年多的生活啊……
費清硯想起撿垃圾的自己,想起酒醉不歸的兒子,想起那個安靜寡言卻一如既往懂事的小男孩,那是他的孫子。
他們本來不該是那樣的生活,可是因為費恆突如其來的事故讓美好的家庭毀於一旦。
當時,孕婦的死亡和一邊倒的社會輿論對費恆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同時家裡還有不時上門辱罵的「社會熱心份子」,費恆日日在家裡酗酒,任江翹怎麼安撫幫助他都無濟於事。心灰意冷的江翹暫時離開了費家,只剩下了費恆和費星野父子倆。
那時候,正好是費星野高中開學後不久。
費清硯說:「是星野找到我,他給了我家裡的鑰匙,我每周都來看看你。哪怕你不認我,不理我,可是我是你爸爸,是星野的爺爺,我總該是要來看看你們。」
費星野找到他的時候,費清硯已經知道了費恆出事的消息,可因為每次去費家都沒人給他開門也只能束手無策。
那時,費星野站在他面前,面對多年未見有事才上門拜訪的爺爺,顯得有些侷促,十七歲的他樣貌漸漸長開,和費恆年輕時才真像。
他低頭,彎腰,鞠了九十度的躬,聲音因緊張和無措有些干啞,臉上是小心翼翼害怕費清硯生氣的表情:「爺爺,你可不可以來看看爸爸……他好幾天沒回家了,媽媽也走了,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呢。
費恆長了腿,誰也管不住他,大白天躺在床上喝酒,喝完酒就睡覺,像屍體一樣等著腐爛。到了晚上睡醒過來,趁著夜色深沉才出門,流浪在街頭四處找酒喝,醉了就和流浪漢似的睡大街。有時候喝醉了還會莫名其妙帶回來被揍的淤青。
說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少年,漸漸地也有了自己的辦法。
費清硯有時候晚上來費家看費恆的時候,家裡沒人,他年紀大了,出去走不大動,所以在家等。這時候他不敢離開也不敢去睡覺,有時候他坐沙發上等,等到睡著,有時候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看著樓下回來的路,看費恆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在那樣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裡,費清硯有幾次看到一個同樣沒有入睡的少年,他沒有出現在學校,卻出現在家樓下,扶著他那個醉得人事不省的爸爸,載著夜幕回來。
費恆出去喝酒的場所不定,費星野並不總是能找到人。有的時候找不到,他就直接回學校或是回家裡,有幾次找到了,他就先把費恆送回來,自己再回去睡覺。
昏昏沉沉的費恆不理會時間的流逝,也不會想本該出現在外面的自己怎麼會回到家中躺在床上。
他醉著,可費星野清醒著。
他擔心醉酒躺在街上的爸爸會出事,所以親自去找,大半夜也還在外面,有一次還為此受了無妄之災,碰到兩方打架不小心波及到他。那就是所謂的他學壞了去打架。
除此之外,費星野一直在想辦法為費恆當初被誤解的事做澄清,還他一個清白。他和費清硯不斷聯繫孕婦的家人、費恆曾經工作的醫院和社會媒體。可是事情熱度過去了,沒人願意站出來替費恆說話。
即使因為他們當初出於「好心」的舉動,費家整個家庭都被拖垮。
被迫承擔這一切的是那個彼時尚且十六七歲的少年。
費清硯糾正費恆的說法:「他不是因為沒人管才自甘墮落。他是因為沒人管你,沒人管這個家,所以主動扛起了一切。」
「星野一直是個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阿恆,你不該為此責怪他,他沒有錯。」費清硯神色間有不忍,有心疼,「星野他沒有做錯什麼。」
「錯的,往往是我們這些自以為對的大人。」
——
上完大半天的口語培訓班,費星野回到家裡,時候尚早,他爸媽都沒回家,他徑直回到了臥室。
十六歲的男孩子大大咧咧倒躺在床上,擺出一個大字型,他的假期過得和上學時沒什麼兩樣,甚至因為交通往返的折騰使得他更加疲憊。
就那麼躺著,費星野差點睡著了,在他睡過去之前及時響起的手機鈴聲驅散了他的睡意。是他朋友江寧打來的電話,費星野接起後:「餵?大寧?」
那邊沒有人說話,只有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費星野狐疑地再次叫了遍他的名字。
終於江寧幽幽地開了口:「星野,我是不是做夢啊?」
費星野覺得好笑,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會這麼說:「是是是,你做著夢和我打電話呢。別鬧了,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江寧造足了噱頭,他故意壓低聲音問:「星野,你爸怎麼了?」
他爸?怎麼了?費星野不知江寧怎麼會突然這麼發問,江寧又問:「你有沒有發覺你爸最近有不對勁的地方?」
雖說不明白江寧從何問起,但費星野仍是不由自主陷入思考。
他爸爸最近……確實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