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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14:32 作者: 卿十一
    這天,夜瑾殊回府時已經是深夜。

    之後的日子,好似是要麻痹自已一般,每日都處理事物到宵禁才堪堪回府,有時甚至直接在中書省住下了。

    夜流風這些日子也很忙,雖然心疼兒子,卻也無法,只得嘆息一聲隨他去了。只是他沒想到,夜瑾殊這一忙就是好幾年,幾年來殫精竭慮,有時候,甚至連華煦帝都看不下去出聲勸慰,他卻依舊如此,半點也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

    三年後,漠北戰事平定,大捷。同年,太后五十大壽,北邊韃子戰敗來降,夜瑾殊更忙了,等到事物稍減,夜瑾殊終於病倒了。

    太醫說,消耗心神過甚,恐有早衰之象。

    時隔三年,夜瑾殊第一次踏上青雲道觀,只是遠遠地看著顧蘇年,便再次離開。

    他沒有休息多久就再次投入到了政務當中,漠北戰事結束,徐州還沒有結束,天下事物依舊源源不斷,夜瑾殊依舊為國計民生而殫精竭慮,就好像時間不夠一樣馬不停蹄。

    時光荏苒,又是六年過去。

    徐州早在一年前就結束了戰爭,如今四海昇平,朝政清明。

    華煦帝十六年一月二十三,夜瑾殊穿著冬衣,披著厚厚的狐裘大氅,帶著銘九,一步一步走上青雲山。

    這次他見了顧蘇年。

    看著顧蘇年清減了許多卻越發平靜溫和的面容,夜瑾殊輕輕的嘆了口氣。

    「前些年,顧家在羽家的幫扶下入了商籍,如今也算是為富一方,日子並不困難。」夜瑾殊絮絮叨叨的,開始向顧蘇年說著這些年顧家的變化,朝堂的變化,以及哪些地方發生了天災,又有哪些人禍,還有以前同屆科舉的幾人如今近況,一點一滴,緩緩道來。

    「這些年,你的身體衰敗很多。」顧蘇年靜靜的聽著,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

    夜瑾殊神色一頓,微微笑了一下:「緣法罷了。」

    顧蘇年深深的看了夜瑾殊一眼,突然道:「對不起。」

    夜瑾殊一瞬間沉默了下來,良久,才似嘆似怨道:「你從來不欠我什麼,正如當年我說的,是我咎由自取。救你也是我自願,我知你不願牽連到我,我也知你並非無情,只是現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說再多都是惘然。」

    說到這裡,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來生吧,來生,定不負君。」顧蘇年低著頭,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聽得她說這句話時那顫抖的聲線。

    夜瑾殊看著顧蘇年的發頂,神色柔和:「好,來生,我等你。」

    華煦帝十六年二月初四,一個晴雪天。

    這一日是夜瑾殊三十歲生日,府中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夜瑾殊卻在這一日,隱隱有了一種感覺。

    站在院子廊下,看著清白的天際,他輕聲呢喃:「就是今天嗎。」

    早在兩年前,夜瑾殊就不讓大夫查看他的身體了,最近幾月他更是感覺到了,身體的衰敗到了極限,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就在今晨,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幾乎壓制不住,他就知道,時間到了。

    夜瑾殊沒有驚動任何人,一個人來到了閒雲寺,盤膝坐於佛前,閉上了眼睛。等到夜府的人找來,夜瑾殊已經沒了呼吸。

    「阿彌陀佛,這是夜施主留下的信,還請各位施主節哀。」信是親筆信,用火漆封好,一共兩份。

    「殊兒……」

    見信如晤

    孩兒不孝,今日訣別。望父親母親珍重身體,莫要為不孝子傷神。昔年,了悟大師為孩兒批命,乃早衰之相,言孩兒命劫難渡,有此而立之年已是不易,種種萬般皆為緣法。佛語有言: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乃人世八苦,孩兒已體驗其中七味,便是苦,也是甘願的。人生千般滋味,萬般愁苦,短暫一些又有何妨。孩兒一生,也稱得上絢爛,便有遺憾,也已放下,此生足矣。

    孩兒絕筆

    卿之親啟

    此生不悔,來生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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