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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14:13 作者: 楊柳愛豆包
    既沒下跪,也沒彎腰。話音落便是緩緩轉身,環顧群臣,目光冷冽。

    殿內一片寂靜,無人發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左弗身上,當對上她的目光時,其中一些低下頭,不敢對視。

    嘴角慢慢揚起,她回頭望了山芷嫻一眼,眉眼微微一挑,嘲諷從唇邊划過。

    回過頭,紫金蟒袍隨雙手撩開,然後……

    果斷坐下!

    沒有一絲遲疑!

    手裡笏板往扶手上輕輕一敲,殿內一大半朝臣執笏彎腰行禮。

    外面,風過紫禁,吹得廊檐垂角下金鈴叮噹作響。

    一場雷雨,即將來臨。

    殿內依然寂靜一片,無人發聲,集體沉默著。

    山芷嫻喘著粗氣,雙手死死地抓著扶手,這場面是她沒預料到的。大明養士三百年,此刻,竟無一人站出來反對這種僭越之舉!

    無冕之王……

    四個字如驚雷一般在山芷嫻的腦里炸響,胸口仿佛被一把重錘狠狠砸了下,「噗」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出,落在垂簾上,噴濺成一朵血花。

    她死死咬著牙,忍著漸漸襲來的暈厥感,努力擠出幾個字,「本宮身體不適,皇帝,就,就先退朝吧。」

    「母后,母后?!」

    天子大驚,「您怎麼了?!」

    「退朝!退朝!」

    山芷嫻瘋狂的聲音迴蕩在奉天殿裡,好似暗夜的夜梟,悽厲又刺耳,帶著一種不祥的徵兆。

    她被宮婢攙扶起來,百官已全部跪下,而左弗卻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坦然接受了百官的朝拜。

    山芷嫻腳下發軟,天子眼露驚恐,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

    「要善待左愛卿……」

    原來……

    父皇是這個意思……

    手指在扶手輕彈著,左弗居高臨下望著跪倒在地的百官,隨堂太監明明已喊了「退朝」,可卻沒有半個官員起身。

    一些人為了大明在忍,一些人是喪了膽氣,而更多的人則是投向了左弗。

    從先帝死那刻起,就無人能牽制她了。早一點放棄抵抗跟晚一點放棄抵抗有什麼區別?更別提還有太后這個蠢貨在火上加油。他們縱使拼了老命又能如何?先帝在,百姓尚知君父;先帝故,只剩左弗名!

    若太后不作死,小天子聰明一點,左弗或許還不會露出獠牙。今日她就是要告訴世人:無謂你們怎麼猜忌,也無謂這頂龍冠是不是在我頭上,你們只需要知道,我有這個能力將天地變色,叫江山改姓!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無論你誰!人臣或君王!她左弗大半生都在做朱家人的刀,但是下半生,若你有不對,她便不再當這把刀,而是要當持刀人!

    天子站在那兒,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小小年歲的他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那個總是對他笑眯眯的左先生竟是這樣可怕的人!

    山芷嫻被宮婢攙扶著,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在這個崇尚忠君的年代裡,左弗做出如此僭越之舉,為何就沒人敢發一句聲?!

    她想起了朱慈烺唯一對自己溫柔過的那一回……

    原來……

    那並不是哄自己的假話,也不是他偏心左弗,而是他真得做不到!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是什麼時候聚集起了這麼大的能量?

    透過濺血的帘子,她望向那個人的背影,她穩穩地坐在那,朝臣跪在地上,無一人起身。

    時間好似被凍結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氣勢下被凝結,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坐在椅子上的人拿起笏板,輕聲道:「我師門中有位大賢,號潤之先生。想來有心的同僚也應讀過的他書。不過你們可能不知道,潤之先生不但是我師門中的聖賢,還是一位詩人。」

    她輕輕一笑,「其中有一首,我特別喜歡。現就吟來,與諸同僚共賞。」

    笏板在扶手上輕敲著,帶起一陣韻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迴蕩在奉天殿裡,「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她慢慢站了起來,一步步往前走,朝臣們也慢慢起身,逐漸轉身,面向著她。

    左弗徑直往前走著,腳步輕快卻堅定,嘴裡繼續吟道:「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她站住了腳,慢慢回身,望向了天子,語氣逐漸激昂,「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衝著天子輕輕一笑,目光瞄向帘子後的山芷嫻,念出了最後一句,「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說罷便是回頭,朝殿外走起,嘴裡還高喊道:「潤之先生還有另外一首詩,我亦喜歡,我便借花獻佛贈予諸同僚吧!」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詩念完,腳已跨出奉天殿的門檻,笑聲從外傳來,笑得是那樣豪邁,那樣肆無忌憚!

    殿內,除去左弗一派的人都是臉色蒼白,連成克鞏也不例外。

    第一首……

    那是帝王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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