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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14:13 作者: 楊柳愛豆包
朱慈烺靠在軟枕上,聲音虛弱,「左弗,左雲舒於大,大明有,有再造之恩,此恩德後世子孫當銘記於心。」
他望向太子,「太子,左師父是你最喜歡的先生,現在,父皇不行了,便將你託付於她。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以後待她當如待我,不可有怠慢。除有謀逆造反之事,左家以及左家後世子孫若有犯事,皆可免死罪。」
左弗跪在地上,儘管知道這又是一次帝王心術的展示,可眼淚終還是不受控地落下了。
如果有下輩子,只希望你不再是君王,我不再背負責任,我們能如朋友般共同前進,而不再有猜忌。
「大明皇室子弟分封於國無益,朕之兒孫不再分封,可留京城,為國效力。」
他說話十分費力,但他還是死命掙扎著坐起來,朝著幾個臣子彎腰行禮,「成愛卿,宋愛卿,左愛卿……朕的太子……還有這江山……就託付於你們了……」
「陛下!」
臣子們大哭,朱慈烺慢慢倒下去,望著明黃色的床幔,眼淚漸漸湧出,嘴裡呢喃道:「北伐……尚未成……呵呵……」
淚,掉落到枕上,眼緩緩閉上,眼前變得黑暗,那虛弱的感嘆如風中凋零的樹葉,飄飄忽忽傳來,「這江山……終是誰也帶不走……」
第682章 謝幕
大明皇宮久未響起的鐘聲響起,群臣的哭聲像撕裂的錦帛般,刺得人心尖發緊。
公元1661年,隆武十七年,大明隆武皇帝朱慈烺與世長辭,享年三十五歲。
人死如燈滅,隨著朱慈烺的感嘆飄散在耳邊之時,所有的怨也好,恨也好,竟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悲傷。
左弗怔怔地跪在地上,望著太監將一塊明黃色的手絹遮去朱慈烺的面容,她的心就好像被挖去了一塊般,竟是空落得有些疼。
年少時的歡樂時光如昨日般鮮艷,轉眼間,便隨著他的離去失去了光彩。
終是一路走來的人,即便理想不同,立場不同,可正如她告訴朱慈烺的那樣,多年的相處又怎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如今這個給過她榮耀,也給過她傷害的男人走了……
這個她曾心動過,也恨過的男人走了……
他帶著北伐尚未成功的遺憾走了……
又或者……
他早就累了……
那一句「誰也帶不走的江山」不正是他心中的寫照麼?
這一刻,左弗淚如雨下。怨了這多年的人,這一刻她再也恨不起,怨不起,剩下的只有對他的憐憫。
他是一個可憐的人。
他生於皇家,可卻是處與王朝末日。他的父親宵衣旰食,不到三十歲就熬白了頭髮,可終是無力挽回日漸頹廢的國家。而他生為皇太子,在大難來臨時被親人拒絕在門外,成為人質。
從高高在上的皇親貴胄到階下囚仿佛就是一夜間的事。只是他品性堅韌,並不這樣認命,他跑了出來。一路上,饑寒交迫,提心弔膽,他奔向的不是希望,而是未知。
誰也不知跑到南京,等待他的又是什麼結果。
或許正是因為受盡了命運的嘲弄,他的性子變得刻薄。他恨著一切,恨所有薄情的人,包括他自己。
將自己囚禁在心靈的孤島上,他感受不到什麼愛,即便愛了又怕被辜負,這個男人,活了三十五歲,可唯一快樂的時光就那麼幾年。
登基為帝,外人看來無限風光的事可實際上卻很苦。他是知道自己的理想的,可他不想背叛他父親對他的期望,所以他只能去維護朱家王朝,只能維護法統,他恨這樣的自己,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權利就像一個牢籠,死死困著他;權利又像一座山,死死壓著他,在家天下的時代里,維護自家王朝的延續就是他的使命,他的責任……
哭聲還在耳邊繼續,太子撲在龍床邊,哭得肝腸寸斷。
虛齡已經八歲的他已知什麼是生死。或許他不能解釋得很明白,但他知道,死亡就意味著他再也見不著他的父親了。
皇后呆坐在床邊,這個困了她一輩子的男人走了……
留下了他們孤兒寡母和一個權臣,其他什麼都沒留下,連最後的柔情都沒有給予他們母子……
她望向左弗,見她垂著頭,眼淚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心裡湧出一絲恨。
為什麼?!
到最後還要讓她入閣,還要給予她免死金牌,這到底是在防備誰?自己嗎?!
天子殯天,國之大殤。
轉眼間,繁花似錦的大明便成了一片白色。家家戶戶懸白幡,披麻戴孝,所有娛樂活動被停止。
朱慈烺生前有修陵園,只是他於危難中登基,國家正處於極端貧窮,所以他的陵園也修得很簡陋。後來,手裡有點錢了,他也未再對陵寢改造,留下的遺囑中也是吩咐喪事從簡,太子即可即位,不許大操大辦。
朱慈烺簡樸了一輩子,即便是他在北京的時候,因著崇禎的簡樸,他的日子也並不鋪張。經歷過磨難後的他,亦深知國家的艱難,一日三餐都十分樸素,一件龍袍穿許多年,所以,不管他為了維護什麼,就從這點上來說,他的確是一個明君。
左弗從TB買了一堆玻璃工藝品作為他的隨葬。是的,玻璃工藝品在TB很便宜,但在這個年代依然屬於奢侈品,朱慈烺簡樸了一輩子,最後的最後,便讓他「奢侈」一把吧。